纪黍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地撞开结界，重重摔在地上，仅剩的一口气也几乎耗尽。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翟蘅冰冷如万载寒冰的脸。
纪黍像个在外面被欺负惨了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声音哽咽，充满了恐惧和委屈：“淳于娩，她骗我们！康稷……康稷为了让我出来报信，他……他被抓了！翟蘅大人，快救救康稷！”
“淳！于！娩！”翟蘅一字一顿，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深紫魔光，直扑淳于娩藏身的巢穴。
翟蘅的攻势凌厉无匹，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冰晶与魔刃交织，将淳于娩布下的层层防御撕得粉碎。
然而淳于娩早有准备，并不硬拼，只是用精妙的幻术和层层叠叠的傀儡消耗翟蘅的力量：“翟蘅统领，何必如此冲动？牺牲在所难免，一切都是为了最终扳倒骨力，为织大人复仇啊……”
“利用忠诚，践踏生命，你也配提复仇？”
翟蘅斩碎最后一个傀儡，却失去了淳于娩的真身踪迹。
她站在原地，剧烈喘息，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点被点醒的冰冷绝望。纪黍的汇报和淳于娩的冷酷让她彻底看清：旧主已逝，曾经的“忠诚”在他人眼中不过是可随意牺牲的棋子。她孤立无援，属下身陷囹圄，前路一片黑暗。
就在翟蘅心绪翻腾，杀意未平之际，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网，骤然笼罩了整个区域。空间都为之扭曲、凝固。
骨力。
吞噬了众多强大灵魂后，他的魔核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吸力。纪黍在他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得动弹不得，眼中满是恐惧。
骨力看也没看纪黍，那双仿佛燃烧着幽冥之火的眸子，只望着翟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直抵灵魂：
“翟蘅，停手吧。看看你效忠的对象都给了你什么？淳于织……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带着无尽的嘲讽，“她沉迷于玩弄我，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力量反噬，她的陨落，是贪婪的必然！你以为她真的信任你？不，她只是需要一把足够锋利、又足够听话的刀！”
这番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入翟蘅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她身体剧震，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和难以置信。
骨力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动摇：“旧时代已经随着淳于织的愚蠢一起埋葬了。魔界需要新的秩序，需要真正的力量。翟蘅，你的忠诚和强大，不该浪费。不若，臣服于我。”
他指尖凝聚起一团精纯得令人心悸的灵魂能量，散发着强大的诱惑。
“我可以赦免你过往的‘冒犯’，赐予你更强大的力量之源。纪黍可以活，康稷……若还活着，也能回到你身边。你将获得仅次于我的地位和荣耀，与我一同建立属于强者的新魔界！这才是对力量最大的忠诚！”
他顿了顿，无形的威压骤然加重，如同亿万钧山岳压顶，声音变得冰冷彻骨。
“要是拒绝？那么，你们三个，连同你们那点可怜的忠诚，就一起……化为我力量的尘埃吧。”他身后的空间隐隐扭曲，仿佛张开了一张无形的、等待吞噬的巨口。
翟蘅站在原地，周身魔气剧烈翻涌。忠诚的信仰与残酷的现实、滔天的仇恨与生存的本能、对同伴的担忧与对骨力话语的惊疑……如同最激烈的风暴在疯狂对撞。
没有毫无由来的忠诚。
和骨力的威逼利诱不同，淳于织……待他们很好。
翟蘅的魔力是“灵魂复制”。与她相似的魔族大都会选择在发动魔力，战斗分身出现的那一刻就一击必杀，而非留着这个对自己有杀意的分身，作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翟蘅被自己的战斗分身逼入绝境，满身狼狈时，是淳于织向她伸出了手。
“翟蘅，你的‘分身’是麻烦，也是力量。留在我身边，我教你如何让它们成为你最锋利的刀，而不是反噬的毒。”
“纪黍，康稷，以后你们就跟着翟蘅。她的战场，就是你们的战场。”
淳于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擅长编织与禁锢的兄弟俩划拨给了她。
纪黍和康稷……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本身的魔力多么强大恐怖也不必说。他们无条件地执行她的每一个指令，成为她侧翼坚不可摧的屏障，让她的战术得以毫无顾忌地施展。又会在她受伤时像吓坏的小狗一样围着她转，在她沉默时会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声喘气。
每次任务归来，无论成功与否，淳于织从不吝啬于赐下精纯的魔力本源。那不是施舍，是认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力量完美地契合她的魔核，让她在无止境的战斗中得以喘息、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当她在战场上重伤濒死，也是淳于织亲自出手，将她从敌人手中夺回，耗费珍贵的魔源为她疗伤。
那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不是一个半路插进来的疯子随便两句就可以打破的。
良久，翟蘅抬起了头。她脸上的所有激烈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服从和深不见底的冰冷。她单膝跪地，动作僵硬却标准，声音低沉沙哑，毫无波澜：
“愿为你……效命。”
伪装已然披上，复仇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暗处，申由的身形一晃而过，离开魔界，去往了神界恚海。
今日是“枕石复苏纪念日”。虽然枕石之衡在各个部门都有分身，但枕石出身恚海，真身也在恚海。这是恚海独有的节日，纪念这位为职责付出神体、却以另一种方式永恒守护轮回的枕石帝君。
按照惯例，这天文书殿的沉重氛围会被一种罕见的、暖融融的喧嚣取代。可惜这一次，不巧遇上了雨天。
窗外，雨丝织成灰蒙蒙的帘幕，将翻涌的恚海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墨色。这连绵的、带着淡淡咸涩气息的雨，不是普通的雨，而是人间过于沉重的悲泣与离愁，汇聚成无形的泪河，倒灌入这片缓冲之地。空气变得粘稠阴冷，连神明的心绪也容易沾染上无名的忧郁。
而枕石在雨天总是爱睡懒觉，现在还未苏醒。
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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