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晚上问赵春海借来了那辆摩托车。说是借,不如说是赵春海心甘情愿地送。收到林生信息半小时后,摩托车的嗡鸣声碾过湿滑冻硬的路面,一脸欢喜地等在了楼下。赵春海一身橘黄色黑竖条冲锋衣,肥隆的肚子和浑圆的屁股把衣服撑出前后两个可爱的小气球。他把车钥匙和头盔递给林生,后又屁颠颠地顶着刺骨的夜风走回家中。盛安在卧室里听见摩托车的声响,倚在窗边往下眺,全程目睹了两个男生无需多言、拍肩而过的友谊。
“结冰路滑,跑步容易摔。”林生回屋解释,“你外出时走路小心点,注意脚下。”
盛安好笑地睨他:“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可比你大三岁。”
林生闭嘴不语,主动拿过盘碗去刷。屋里很暖,他只穿一件薄薄的长袖棉衫,衬着身体劲瘦。他又高,水槽相对便较矮,刷碗的时候得曲弓着身子,背上露出一点皮肤,脊梁在衣服上画下一道坚韧的曲线。阳台水管水流细小,风像蜜蜂一般绕着窗户缝隙嗡嗡打转。
盛安抱着手靠着阳台门看他,目光在那道曲线上来来回回描摹。林生似快洗完了,手冲在水流下,头扭过来一半,盛安突然感到心虚,立刻跳开了目光。
“看我干嘛?”林生拿布擦了下手。
盛安低下头,也低下眼,不自然地看了看脚下的瓷砖,心想自己莫名其妙在紧张什么,终又抬起眸问他:“你是什么团体的小头目么?”
“哈?”林生目光一愣,复又抿着嘴轻轻笑了,黑色茂盛的头发在额头上一颤,“香港电影看多了吧你,我啥都不是。”
他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子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声音落在前面:“今晚做好作业后什么安排?都听你的。”
年轻的身体充满荷尔蒙的力量,盛安被这股力量紧张到脸颊微红。她往后退了一步,说:“把几道做错了的三角函数搞懂了就睡吧。”
“那几题不用到十二点了?”
“时间表从寒假开始,也没两天了,今天早点睡吧。”
盛安感受到他的目光,轻轻侧过脸去,避在墙后。
教室里第一个发现林生变化的是周波娜。没办法,谁让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循着林生的方向。因为年轻,她控制不住自己。
昨天下课时分,林生倒头就睡,这符合他一贯的风格。而今天每一节课间休息时间,除了必要的上厕所外,林生的屁股一直粘在椅子上,捂了耳朵盯着英语篇章口中念念有词。周波娜觉得无比诡异,像是林生被某类邪魔精怪附了身。他以往下课时不是趴着睡觉,就是去走廊上透气。她瞅得稀奇,憋不住走过去,手指扣了扣林生的课桌。
林生一动不动,头发长了,黑色的额头门帘快泻进眼睛里。
她烦闷燥热,推了推林生的手臂。
林生放下那只手:“有事?”
周波娜敛着性子说:“再两天就放寒假了,啥时候来我哥店里帮忙?”
他目光还盯着卷子:“我跟你哥打过电话,再五个月就要高考,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我就不做了。”
周波娜震惊到声音陡然变干,像一把来回摩搓的纱纸:“你不是高中毕业就去打工么,怎么又想上大学了?就五个月了,这会儿学还有什么用?!”
林生抬头看她。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青春靓丽、张扬高傲。只是他不喜欢。
他淡声道:“你这么讲让老范情何以堪。”周波娜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他用一个姿势又堵住了她的嘴——他再一次捂住耳朵,埋头狂背。
午休时间,老范下达了一个通知:两天后,也就是周三下午六点,高三年级要统一召开家长会,请各位同学务必及时转达给自己的父母,派一人前来即可。班主任也会一一在家长群里通知。老范叮嘱,再过一个学期就要高考,这是最后的寒假,也是最关键的寒假,大家不要太放松了。
哈利波特头蒋晓勇私下瘪嘴:“关键关键,又是关键。这两字从初中听到高三,反正年年月月时时刻刻都是关键。你说对不——”
转过头看向林生,后者正把笔戳在函数题上,目光纹丝不晃。
蒋晓勇下颚惊掉一半,去找周波娜:“他是不是跟谁交换灵魂了?”
周波娜没好气:“反正不是跟你和我。”
他们三人的成绩半斤八两。跟林生忙着打工没有时间不同,周和蒋是根本不喜欢读书。一个痴迷二次元和小说,另一个痴迷电子游戏和收集卡片,世界对不愁吃喝的年轻人而言是个迷眩的万花筒,里面每一道五光十色都比应试教育要色彩斑斓。
周波娜盯着林生,心中忐忑不安。她不希望林生考什么大学,因为她也考不上。以他们目前的成绩,踮踮脚也就是破三本,而没有金字招牌的大学就是残缺的碗、仿钻的玻璃,不值钱的。按她爸妈的说法,北大清华考不上,不如回家卖烤串。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烧烤生意虽然累,但卖力干挣钱快,细水长流日日夜夜,不愁吃与喝。大学四年出来不还是要人挤人找工作,不如提前四年把钱挣咯。
这两年周波男彻底接手了爸妈的生意。他二十六,很年轻,不甘心一辈子窝小城市里,有把生意做出山海关的欲望。那一天之所以主动请那一桌四大学生吃饭,就寻思着能不能搭上高等学府的人脉,拓展下小地方人的眼界。反正做生意的人,多一个人脉多一条路。若周波男的生意要做大,他就需要更多的自己人。林生,知根知底、学历相当,无父无母,入赘她家,多完美。周波娜已私下跟哥说过,林生毕业了想出去打工,反正都是打,不如给她家打工,还熟门熟路。她要把林生变成自己人。
周波娜想,林生突然的变化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林生晚上回到家,发现屋里又整出了些新变化。
客厅亮如白昼,原先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白炽灯换成了薄薄的吸顶灯——护眼的。餐椅后多了一张新书桌,桦木色的,没抽屉,简单明了的款式。屋子小,多了张家具就显得更拥挤。盛安坐在新书桌前,一手撑脸,一手拿笔。她听见了摩托车的声音,但一套雅思真题卷还差几道完成,她不能起身。
角落里有米饭的香味,卤牛肉小火慢炖在锅里。
林生抱着头盔,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悄悄走进卫生间,洗完手又走去卧室阳台。盛安始终没有抬眼,他也没有去打扰她。阳台角落里放着枕头那么大一包大葱,还有塑料袋装着的一袋袋土豆白菜玉米。阳台外的隔板上放着三瓶塑料瓶装鲜牛奶,不锈钢杆子上挂着块冻牛肉。
等盛安把卷子刷完抬起头时,林生把盛好的米饭放到了桌上。他看她,目光里满是少年的温柔:“今天去农贸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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