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虞梨的墨发如绸缎般在风中飘扬,发丝间散发出的香气在室内悄然弥漫。
这股香气不同于檀香的浓郁,也不同于梅香的清冷。
而是带着一种清新甜美,夹杂着微妙酸意的果香。
这股果香与晚风一同缠绕在檀珩的鼻尖,他鼻翼微动,不自觉地轻嗅。
檀珩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果子的香味,只好把平淡的目光落在虞梨身上。
见虞梨小脸苍白,指节因紧握而泛白,檀珩的目光中迅速掠过一丝恍惚。
气氛一下就变得凝重起来。
良久,虞梨的身体不颤了。
她抬起头,直视檀珩,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小仙,你千辛万苦的将我从鬼门关拉回,远赴昆仑冒死为我寻血莲,若这一切的付出,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的成为你嘲笑和伤害的对象……”
虞梨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但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波动,继续说道:“那么,我宁愿你未曾救我。”
她知道自己讲的最后一句话有些混蛋,她本来就贪生怕死,现在来埋怨自己的“救命恩人”救了她,于情于理都不对。
但是虞梨知道檀珩救她都不是出于纯粹的善意,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渡过那个所为的情劫。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念想吗?
若是在昆仑那夜,烟花绽放,雪月交辉之际,她或许还会相信他们之间有那么一丝真情。
可如今,她正被小仙拿着一把名为“恩情”的钝刀狠狠的插进她的小心肝深深的刺痛着她。
那种感觉,就是你对自己亲近的人展露了伤疤,结果有一天他指着你的伤疤告诉你:“你的疤好丑,但是你活该。”
虞梨的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小嘴已经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细线。
但她就是不哭。
虞梨转了转酸涩的眼睛,倔强的仰起头来望着头顶的房梁。
好像这样那些盈满眼眶的泪水就会被憋回去。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虞梨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那微弱的呢喃,似乎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即便这样,檀珩还是听见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撞击着他的心墙。
他那只垂在一侧的大手动了动,五指悄无声息的攥在了一起,手背已经暴起了青筋。
虞梨说完那句话,没有回头,也没有多看檀珩一眼,决然转身离去。
只留给檀珩一个落寞、失望的背影,以及她身上残留的香甜气息。
檀珩身体微僵,只觉心房扑动,心跳骤紧,最柔软最脆弱的心尖好像被虞梨生生撕扯了一下。
又酸又痛。
虞梨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被她踩踏了一脚。
檀珩蹙眉,这只小狐狸是长在他心尖尖上了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她在忘川河畔一步一回头的等待开始的吗?还是她在月老神像前为他祈求姻缘,或是在昆仑时,她不顾一切地引开开明兽,只为给他争取一线生机?
他记得,小狐狸颤颤巍巍的背着他在冰天雪地里艰难行进,她坚定的说:“小仙,我不会丢下你的。”
还有,她在璀璨的烟花下,眼中映满了他的身影,甜甜的笑着对他说:“那我希望小仙天天都能有好心情!”
以及,她在花灯上歪歪扭扭写下的六个字。
【檀珩早日飞升】
或许更早?
原来这些画面这些温暖早已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檀珩的心绪复杂,复杂到他一时之间已经处理不过来胸腔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了。
连檀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当他回想起虞梨的点点滴滴——她的泪水、她的笑容、她的吵闹——他的唇角竟然不自觉地上扬,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弧度。
就连他那双一向冰冷如死水的寒眸,也在这一刻闪烁着温柔的光。
他想,自己大抵是疯了吧。
……
虞梨一开始还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前行,但到了后来,她的步伐变得混乱,像是丢掉了盔甲的逃兵,狼狈不堪。
明明做错事的是檀珩,她为什么要逃?
虞梨不得不承认,她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同于亲情和友情的酸痛来。
那感觉好像自己的小希冀被自己喜欢的人亲手捏碎了。
小仙应该知道她是最怕鬼的吧?她被怨灵莫名其妙的扇了一巴掌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找小仙。
也不是诉苦或者求安慰,只是想告诉小仙,她今天直面了自己心底最恐惧的东西。
如果小仙能再说两句好听的话夸夸她,她会更开心。
可事实是,小仙直接自她脑海里嘲笑她,就连她辛辛苦苦的查完案回来后又是被他冷嘲热讽了一顿。
还专门挑她脆弱的地方嘲讽!真恶劣!
失望,但是心痛大于失望。
虞梨无奈的笑了笑,像只落了水的小狗,垂头丧气的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门刚一打开,暖黄色的烛光瞬间亮起,吓得虞梨僵了一瞬。
她抬眼,便对上了檀珩那张面无表情的俊朗面容。
四目相对之间,两人都愣了神,屋内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虞梨立刻回过神来,怒目指着端坐在她床榻上的檀珩,大吼道:“从我床上滚下来!”
虞梨也没想到她能发出来这样浑厚嘹亮的声音,圆圆的眼睛明显闪过一丝震惊和慌乱。
这雄厚如狮吼的声音在房梁间回荡了几个来回才彻底消失。
院内守夜的小厮本已昏昏欲睡,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看样子今晚一整夜他都不敢再偷懒了。
檀珩却只是稍微偏了偏头,身体微微前倾,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虞梨的床榻上,只不过望着虞梨的淡漠神情中多了几分……真挚?
不论如何,他还是坐的稳如老狗,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
“好,你不走,我走。”
虞梨气得狠狠地点了点头,扔下这句话就又摔门而出,留给檀珩的只有她气得跳脚的身影和一声清脆的“啪”的摔门声。
府邸很大,还有很多空着的客房。
接下来虞梨去了三间客房,一间书房,还有檀珩的卧房。
不论哪个房间,无一例外的,虞梨刚把门推开房里的蜡烛就自己燃了起来,檀珩就在房里端端正正的坐着等她。
他也不说话,更没有道歉,只任由虞梨暴躁的骂着他。
直到虞梨怒气冲冲的跑到了大门口,她准备逃离这座闹鬼的府邸。
檀珩就是那只阴魂不散,无孔不入的阴湿恶鬼!
本来,虞梨人已经到了大门前,手马上就要触碰到门栓了。
忽然之间,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硬生生的拖拽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真,闹鬼了!
虞梨来不及尖叫,那只“鬼”就先开口说话了:“不要闹了,回去睡觉吧。”
刚被吓没的怒火登时直充虞梨的天灵盖,她咬着牙,声音尖锐又阴沉,仿佛她才是那只恶鬼:“别再那里颠倒黑白。是你先惹得我!”
檀珩垂下眼睫,他说:“你身上有寒梅香气,我很讨厌这个气味。”
虞梨冷笑,您这就是吃醋了呗。
所以呢?
他就一声不吭的把脾气撒到她这个无辜善良的小狐狸身上?
还对她说了那么多不可逆转的伤害她的坏话?
虞梨第一次觉得檀珩愚蠢。
她气笑了,许是被气昏了头,直言道:“这就是你跟被丢弃的狗一样追着不要他的主人一样追着我的理由吗?”
“是。”檀珩答的果断,“我很气,所以对你说了那么多不好的话。”
虞梨也不知道檀珩到底听没听懂她说的话,就敢这么快的应了她。
但是听那沉稳坚定又低沉的声音,檀珩根本就没有给她道歉的打算。
他言下之意就是:他说的不好的话都是对的。
原来人在极度生气的情况下会笑是真的,连妖精也是一样的。
虞梨皮笑肉不笑的嗤笑着,她已经不想理会他了,直接张口就骂:“小仙,你简直就是个大笨蛋!还是个哑了的笨蛋,你不会直接说吗?嘴巴是用来干什么的?”
【亲你。】
【嘴巴是用来亲你的。】
几乎是虞梨的话语刚落,他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个强烈的念头,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可惜话到嘴边又顺着滚动的喉头咽了回去,他稳了稳心绪,生硬的找补:“我说过了。”
虞梨都已经骂到“你嘴上功夫那么了得怎么不靠嘴渡劫呢,怎么不靠嘴给自己涨工资呢,嘴那么厉害不照样给昊天大弟当牛做马!”
听到檀珩冷不丁的对她上上上上上个问题的回复,她停止了喋喋不休的怒斥,气喘吁吁的身形微微一顿,神情复杂的看向檀珩。
他确实说过了。
说她身上脏。
他奶奶个腿的!狗登西!
片刻之后,虞梨又骂道:“你脑子已经转的这么慢了吗?”
“已经步入暮年了吗?”
“什么时候考虑辞职?”
“大法司的职责挺沉重的,我建议你赶紧自觉的从这个位置上滚下来。”
那犀利的眼神,刻薄的语气,不屑的表情,简直就跟她眼前美得过分的男子如出一辙。
檀珩望着上蹿下跳怒骂他的虞梨,淡淡的笑了。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骂你,你竟然在笑?”
虞梨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连张开的嘴都忘记合上了。
檀珩这次的笑很纯粹,看上去很美。
如果抛去檀珩先前的那些恶劣行径,这个时候的他还真的像九重天上善良慈爱又悲悯的神明。
可惜,她抛去不了。
现在,她只会觉得他变态!
莫不是檀珩被她骂兴奋了吧?
想到这儿,一阵阴森黏腻的感觉漫上她的脊背,如犹如一条凉冰冰,滑溜溜的毒蛇顺着她的背往她脖子上爬。
虞梨也不骂了,抱着胳膊缩着脑袋就往屋子里跑。
跟后面有鬼追她似的。
不出意外的,她一进门檀珩就坐在她床榻上等着她。
虞梨:“……你能不能别吓我。”
刚说完,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也对,她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也该饿了。
“你在这儿等着。”檀珩迈出长腿往外走,“不要乱跑。”
最后一句话像是警告。
虞梨一身反骨,全身二百零六根骨头有二百零七根都在叫嚣。
她想:不跑,她就是狗。
于是檀珩前脚刚走,虞梨就追了上去。
只可惜她一只脚刚要迈出门槛就被一道无形的墙给弹了回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是结界。
檀珩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给她下了结界?
杀狐狸焉用牛刀。
虞梨噘着嘴,可怜兮兮的揉着自己被摔成两瓣的屁股。
呸,什么狗屁结界!
虞梨爬起来后骂骂咧咧的躺到了床榻上,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觉悟,掀起被子就睡了起来。
她在外面忙碌了那么久,查前查后,回来后又折腾了这么久,是挺累的。
累的她现在也不觉得有多饿了。
反正睡着了就不饿了。
就在她朦朦胧胧快要睡着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把她从梦乡给拽了出来。
“起来吃饭,吃了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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