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凉亭对坐。
“不知仙君找我,有何贵干。”阿也压下心头杀意,客气道。
“多年未见,来看看你。”白闲含笑道,“说说话。”
“什么?”阿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必紧张。”白闲取出一枚尾戒,随意搁在石桌上,挽袖替她斟茶,碧绿清液注入梅纹银杯,清香四溢。“时候还长,慢慢说罢。”
阿也盯着那枚尾戒,熟悉的乌金材质,但戒面雕刻的并非青兰,而是更加精巧的金丝剑纹。她下意识摸过小指,模糊的记忆中,自己好像也有这样一枚。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白闲注意到她的视线,露出自己小指上一模一样的尾戒,“世上仅此一对。”
送往唇边的银杯一顿,阿也抬起眼,“仙君这是何意?”
“忘了也无妨,我细细讲给你听。”白闲摩挲杯身的鹿纹,似是不知从何讲起,沉吟良久,方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阿也陡然睁大了眼,并非只为这一句——
她的手被人牵住了。
与无尽神力强撑起来的躯壳不同,白闲拥有她的神心,因而手是温暖的,带着不可企及的热意。
“有很多的话想同你说,又怕你疑心,思来想去,不如一起看罢。”白闲用力握住她的手。
挣脱不得,阿也冷笑,“凭什么?”
“我一直看着你。”白闲温柔地注视她,另一只手抚上心口,轻声道,“感受你所感受到的,体会你所体会到的,与我同等的痛苦。”
这冠冕堂皇的语气令阿也嗤笑,“然后呢?”
白闲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态度,话锋一转,低声道,“那你娘呢?”
阿也动作一顿。
“你不想……看看她吗?”
迟疑的瞬间,雾气如潮水般从四周涌来,逐渐浓郁,遮蔽了周遭一切,犹如实质,仿佛汹涌的暗流。
连串、大片的气泡浮起,闪烁着莹莹微光,内里折射出缤纷色彩——
从襁褓里的婴儿到牙牙学语的孩童,再到仗剑而立的少年,从头到尾,却并非白闲自己,而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察觉指缝被迫分开,阿也猛地回头,却见白闲面露痛色,一个愣神,指节被人扣紧了。
十指紧扣。
似是深陷恶魇,他声声呢喃,“阿欢……”
“你……”
话音未落,气泡骤然破裂,莹光游入识海之中,回忆纷至沓来。
“你听说了吗?仙主从边陲带回来了一个孩子,听说是仙君流落在外的骨肉。”
“真的假的?那殿下他……”
听过三日的风言风语,年仅五岁的白闲终于等来仙主的传召,在门窗紧闭的偏殿中见到传闻里父亲私生的另一个骨肉。
蓝白花缎的襁褓之中,婴儿安然熟睡,睫羽浓密,眉眼巧致,不难料见日后的风华绝代,唯独一道诡谲的赤纹从眉头蔓延至眼尾,仿佛一道伤疤,令人扼腕。
“这是胎记。”仙主解释道,扬手洒下点点白光,消去那道赤纹,“以秘法暂时掩盖,莫让外人瞧见了。”
“她无姓无氏,唤作尽欢。”仙主一顿,“日后,便是你妹妹了,好生照看。”
这分明是魔纹。白闲瞧一眼心虚的母亲,接过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妹妹,俯首应是。
吸取灵族教训,仙族独育世子,于是尽欢,这个明面上的妹妹,在仙君保持沉默,仙主力排众议的局面下,顺利入住唯一的行宫,与白闲同住。
虽有专门的仆役照料日常起居,但从小开始,就惹下不少需要他出面解决的麻烦事。
“殿下,咱欢姑娘又跟人打起来了。”
提起的笔锋一顿,再度落下。待写完最后一字,白闲搁下笔,看着墨迹晕染开来,“吃亏了?”
白一小声道,“这回打的是松氏之子,白淞。”
是不能随便打发的人。白闲整理好仪容,淡淡道:“去看看吧。”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尚隔着一堵墙,听见愤怒的谩骂声。
“你居然敢腆着脸爬殿下的床!”
说的都是些什么?白闲皱眉,对白一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立即朗声道:“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
话音刚落,白闲迈进园中,见两名重甲大汉架起七八岁的女童,任由对面的白淞指着鼻子骂个不停。
见白闲亲自到来,白淞及大汉们皆是一愣,惶恐道,“见过殿下。”
女童趁机挣脱,狠狠踹了白淞一脚,小跑着躲到白闲身后,探出头比了个鬼脸。
“殿下,你看她!”白淞指着衣摆上的脚印,眼泪汪汪地控诉,“你看她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他忿忿不平地展示脸上青紫,又张开嘴,露出门牙上的缺口。
“牙是他自己摔的。”身后人适时补充。
白闲头疼起来,“所为何事?”
“今日上门本是有事求教殿下,偶遇她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对殿下做什么!”白淞愤愤道,“故我一路跟随,发现她竟进了殿下房间,若无旁人地睡在您榻上!真是岂有此理!”
“确有此事?”白闲侧首问。
女童点点头,坦然道:“我那屋太晒,睡不着。”
“狗屁!你今已满七岁,哪里不知男女有别?你分明就是肖想殿下!”
“男女有别?肖想?”女童满脸疑惑。
“你……”白淞瞪大了眼,“你竟敢装傻充愣!”
“好了。”白闲及时叫停这场纷争,安抚白淞,欲将小事化了,“阿欢,给公子道歉。”
“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女童撇嘴,“是他先骂我,我才动手的,谁知道他那么弱。”
“你!你……”白淞气得浑身发抖,一个激灵,眼慢慢翻了上去。
“公子!公子!”
好在白一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晕过去的白淞,等到混乱平息,女童又不知跑哪去了。
白闲无奈拱手,“我代阿欢向公子赔罪。”
月上枝头,白闲重写了白日被打断的题字,搁笔起身,转入屏风后解衣,准备沐浴,门却被人敲响,见来人急切,不得已草草穿上衣物,打开门。
女童捧着数十本典籍,摞成半人高,只露出额头以上,“公子,我有事请教。”
即便知道她看不见,白闲仍是把住松垮的腰带,温声道:“夜深了,不如明日再议?”
“晚上会睡不着。”女童道。
“……也罢,进来吧。”白闲回到屏风后,重新穿戴整齐,再出来时,见她随手拿过案上茶盏啜饮,眼皮一跳。
“茶凉了,不便多饮。”白闲不动声色地拿回茶盏,打算速战速决,“有何疑惑?”
女童哼哧哼哧翻开典籍,停在泛黄的一页上,“依这图上之言,男女的骨头数量都是两百零六块,有些形状略有差别,这便是男女有别么?”
白闲犹豫道:“……非也。”
接着她又翻过一页,“还有,同为女体,我发现我的这、这和这里,和书上的不一样,这是为什么?”
“你……还小。”白闲含糊道。
“这样。”女童若有所思,又放上第二本,封页上一片粉红花海,几个肆意飞扬的草书。
认出那是什么字,白闲顿觉不妙,“等……”
来不及制止,露骨的图画一张张从眼前闪过,强烈冲击视线。
“但我看这副图,女子在上,而另一副则在下,男子亦是如此,岂不是说明男女并无差别?”
白闲不敢看她,道:“你……可知他们在做何事?”
“不是在打架吗?”女童指了指画上似痛苦又似欢愉的表情,皱眉,“好像在发疯。”
白闲近乎气声:“你还小……”
“你是说,我长大了也会这样?”女童脸色骤变,如临大敌。
对上她坦荡的双眼,白闲自愧弗如,沉思半晌,方道,“人贵有七情六欲,所执各不相同……”
白闲尽量讲的通俗,“就像你喜食甜腻,不喜辛辣。同理,有人喜此,有人厌恶,都是自然。”说罢,他又补上一句,“然此事极为重要,少时不可为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