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月再次醒来时,太阳已日上三竿。
她懵了懵,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来古代后和别人挤着睡太久,第一次拥有整张床。
毫无形象地,舒服地打了个滚。
然后她看见窗边桌上,梁疏淮正执笔写些什么,顾虑着右臂上绑着纱布,左手写字的速度很慢,可以称得上是龟速。
朱夏燥风透过窗子吹来,梁疏淮低垂着眼,鸦羽投射下一片阴影,泪痣被隐藏。
鼻梁很高,鼻尖有些翘,嘴唇扇动,似在念叨些什么,宋令月不由自主地想去破解他的碎碎念。
未到弱冠之年,他长发仅随意地扎着,倾泄下来。
不过下颚锋利又坚毅,完全削弱了长发带来的柔弱之感。
脖颈袖长,喉结随着念叨上下滚动着,皮肤白皙,能看清紫蓝色的血管。
那些血管交错又有序的,在脖颈里盘旋。
“央央儿,你醒了?”他低沉开口打断了她的凝视。
回眸时,宋令月眼尖,瞧见他的耳尖已经通红,像是曝晒过一般。
宋令月懵懵地回应,才想到发觉他才是病人。
而自己——
她低着头看,早已占据大部分床,依稀能靠梁疏淮睡痕迹辨别出所展示他占据的一丁点儿面积。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起身去瞧他写的字。
“我在替陈祖母写欠据。”梁疏淮解释道,“隔壁的杨大娘找陈祖母借了四颗鸡蛋,说三日后归还。”
宋令月点了点头,发出简短的回应声。
又问道:“你好点了吗?”
梁疏淮笔尖停滞,仅一瞬,他收拾好昨夜引发的胡思乱想。
“嗯,好多了。”
他自己又忍不住地提起让他胡思乱想的昨夜:“我听陈祖母说,你昨夜照顾我到很晚...多谢。”
宋令月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漱口,“我不碍事的,你没事了就好。”
“大夫说你需要多休息,这几日你可别太操劳了。”
“你手臂上的伤口不深,应该能很快恢复。”
“你腹部的伤口嘛,我看了很深,我都觉得痛,所以你不要动作幅度过大,凡事慢慢来。”
“你等会写完欠据,你就回家吧。”她又顿了顿,语气坚定:“我送你回家。”
梁疏淮慌神,梁家原住在西厩坊,搭上新贵女后,一家早已搬走去了邻郡。
他想回绝,又怕损了她的那份心意,索性沉默,想好对策便是。
“对了...你家住哪呀...我最近忘性大。”宋令月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梁疏淮犹豫回答:“巷二街。”
瞧见宋令月面色如常,梁疏淮的心中却爬上了生疑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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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你可算是来了!”
柳雾见了宋令月欣喜若狂,抓着她的手连忙迎进来,将其安坐在椅子上。
她眼睛笑成月牙:“小月,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那瞿老夫人认你做义孙女!”
“虽说三夫人不是郡守正房,按三夫人的手段来看,这也算是泼天的富贵。”
“恭喜呀,以后你在这永安郡与那些贵女没什么两样了!”
柳雾不待宋令月回答,又激动道:“听说那日你送给老夫人的琉璃佛灯惊艳众人,得知你代表弄珠玉去观礼,当晚就有许多贵族贵女纷纷找我订了各类琉璃饰品。”
“账台上的订单数都数不过来啦!”
“不过,我不知你的技巧如何,要求太过精巧复杂的,我怕砸了饭碗,便委婉劝着改简单了点。”
“小月,这些你都能做出来吧?”
柳雾的眸子闪烁着,宋令月憋着笑望着,起身去柜台拿了订单册一一翻阅着。
的确如柳雾所言,不是什么太过复杂的发饰或耳饰。
“我能做出来的。”
宋令月再次翻查,发现没有写明交付日期,她昂头问到:“雾姐姐,这交付之日你可有和他们明说?”
柳雾微怔,讪讪道:“这些订单,大多不是小姐夫人们亲自来订的,皆是仆管托了话来。”
“寿宴后,不知发生何事。郡里未婚的公子小姐们好似都被禁了足,闭门思过呢。”
“我听说——”她打量了四周,门外路人稀少,门内伙计们都在各忙各的。
“我听说落魄户宋家续弦生的二女儿和乔家不学无术的独子胆大包天地在老夫人寿宴上行苟且之事。”
柳雾的嗓音低了又低:“那辛夫人气得当场给了两个人一巴掌,说是那姑娘当场都咳出血了。”
宋令月抿了抿嘴,辛夫人气疯了是真,宋令星被打得“咳出血”倒是有夸大成分。
都是后宅女子,力气没有那么大。
“你可不知道吧,这乔家独子,乔思蜀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柳雾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此刻两人的对话,让宋令月有一种在格子间和同事说八卦的错觉。
“这乔家和吴家的女儿定了娃娃亲,我记得那女孩叫吴冬珊,后来吴家出事了,乔家立即悔了婚。”
“辛夫人而后替他定了一个乡下姑娘当妾室,说是那姑娘旺夫命,去晦气。”
“没想到定亲不到半年,那姑娘就落水没了。”
“私下里都说是这乔思蜀克死了那姑娘,不过也都是传闻。”
“现在发生这事,啧啧啧。”
宋令月:“那宋家姑娘如何了?”
“还能如何。家里没权没势的,还以这种方式失了清白,辛夫人说让她当个填房的,已算是她的福气。”柳雾也觉这姑娘不检点,语气颇为不屑。
宋令月叹了口气,不管宋令星动机如何,那乔思蜀也确实为浪荡子。
可这世道,大家都只批判女子。
不过,宋家如何早已与她毫无关系,她犯不着为他们操心。
“雾姐姐,那得麻烦你派人今明两日同客人们问明白交付之日,如此我们也好周旋。”宋令月适时结束八卦,点了点桌上的订单册。
柳雾面露难色:“约十几家呢。店里两个老伙计一个请了探亲假,一个得要守着店铺才是。先前新来的伙计,我昨日给轰走了。”
宋令月想到纠纷:“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动手打人是怎么回事?”
柳雾听闻后,来了气:“那个什么贵客,呸,假冒的!想着冒充周家长子在店铺里不付钱地拿东西。”
“我说呢,周家长子自幼是在青槐州的缇鹭书院上学,应是未曾回过家呢。”
“不过,这周家长子也神秘得很,我瞧这永安郡除了周家人,怕是没人见过他的样貌。”
宋令月发现自从这琉璃订单纷沓而来,柳雾与她的关系似是更熟络了许多,话也变多了。
“唉,那伙计也是为了店铺,我轰他走时给他塞了五两银子,那孩子也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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