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温存不过瞬息。
怀里的温热猛地消失,眼前的人向后退开。借着一缕透窗而入的月光,谢云姝看清了黑夜中的那张脸:“萧翊?”
她眼中的脆弱和依恋顷刻间消失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云姝下意识拢紧衣襟,眼神覆上少许疏离。萧翊没回,只是转身点亮桌案上的灯盏,语气平静:“往后,我还是宿在这里。”
“好。”谢云姝已系好衣带,伸手拂开珠帘,“我去备你的被褥。”
她这般云淡风轻,反倒让萧翊怔在原地。他做了整整三日的挣扎,才踏出这一步,她却如此轻易地接受了?
她心中,究竟把大哥放在什么位置?
“你不问为何?”他的视线追随着她在房中移动,直到看见她将一床新被铺在左侧的贵妃榻上。
原来是要他睡这里。
一抹红蔓上耳根,他猛地掐断思绪,却止不住面上发烫。
反观谢云姝,却还是一脸淡定。
“无非是最近府上的一些流言。”她整理着枕衾,语气平淡,“即便你不来,我也正打算寻你商议此事。”
“可...”萧翊喉结微动,想起几日前才说要独宿书房。如今出尔反尔,他面上不禁有些热。
谢云姝却似了然,“少主那日说过什么,我已不记得了。”她转身看他,眸色清亮,“从今往后,我们便同住一室,在外人面前做一对正常的恩爱夫妻。”
“恩爱夫妻?”萧翊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在这个家里,他从未见过恩爱,只有怨怼与撕裂。他语带讥讽,“你已经接受他们的安排嫁给我,还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没想到谢云姝表情认真地凝视着他,“我嫁的,是萧晏。”
“现在,在世人眼中你就是萧晏,我们本就该如此。”
萧翊愣住了。他垂眸,看见她正透过自己凝视着另一个人。
他冷脸讥讽,“你倒挺会自欺欺人的。”
“可你看清楚,我是谁?”萧翊用茶水沾湿指尖,往自己脸上重重一抹,冷着声道。
水珠顺着萧翊的下颌缓缓滑落。
谢云姝垂下眼帘,别过头去,唇角泛起一丝苦涩,“你放心,我一直都分得清。”
“你最好是。”他语带讥诮。
“正因分得清,萧翊,往后在这房中你大可做自己。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只需共同互相守着各自的界限,即可。”
萧翊的眼神随着她,从椅塌上转到床上,明白了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界限。
这样也好,他望着窗外疏落的星子,沉默片刻。至少,这世上他还有一方天地,能够做回那个被迫死去的自己。
烛火噼啪作响,在黑暗再一次将蔓延之际,他的眼神恢复平静,开口:“你可知梁稷此人?”
“梁稷?”谢云姝的脚步微微一顿,似乎在仔细搜寻着脑海中关于这号人的记忆,可片刻后她摇头,“不认识。”
“怎么了?”谢云姝又追问。
萧翊将双手枕在脑后,目光望着房顶的暗影,“孙先生今日告诉我,说梁稷是大哥昔年在江南结识的挚友。他或许…知晓大哥与你从前的种种,嘱咐我日后需谨慎应对,莫要露出破绽。”
他转过头,看向床榻,“你当真不认识他?”
“我何必骗你?”她抬眼与他对视,“除却那日在婚宴上见过一次外,我从未听说过梁稷这个名字。”
......
这就怪了。
难道,大哥在江南时,从未向梁稷提起过她?反之亦然?
夜渐深,谢云姝和衣躺下,萧翊也配合地背过身去。
一片寂静中,他忽然低声开口:“嫂嫂……能否与我讲讲你与大哥的往事?”
话音落下,他才惊觉这话太过越界。又立即补充道:“是孙先生嘱咐的…多了解些,才不易在梁稷面前露馅。”
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他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不过是想确认那段感情是否真的这般深刻。一个仅与大哥相识数月的女子,怎会情深至此?
这样想着,他便自洽了些,也可沉下心来等谢云姝的回应。
可很久,床榻那边都没有回音。
就在萧翊以为她早已入睡时,帐幔里传来她带着睡意的声音,“与其纠结于此…少主何不在别处多下些功夫?”
“什么?”他下意识问。
“昔有商君立木,非以辩言,而以信行。要杜绝怀疑,最好的办法不是用言语辩解,而是以行动让人无话可说...”
话音未落,一个轻轻的哈欠曳断了语句,那头没了声儿。
“比如?”他低声问,已经不期望她回答。
“比如明日开始,请少主与我一同研读北燕舆图……”她声渐低微,似将沉入梦境,含糊地添了一句,“怀瑾哥,他可是个…用兵的奇才…”
萧翊眸中的光,倏然静了下来。
烛影微微一晃,映出墙上两道疏离的影,今夜不知谁将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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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萧翊醒来时,窗外生机一片。
大雪消融,几株红梅屹立在冬日里。
连日来,城防部署、年关礼单与城中舆论交织,令他分身乏术。
他实在太累了。
不知不觉,搬回归玉居已有五六日。那夜之后,谢云姝并未多言,只拟了一份清单,详录她与萧晏往来诸事及所赠之物。至于更私密之事——她心想,即便有,萧晏也未必会向梁稷提起。
萧翊准允后,瑞平便领命前去仿制清单上的物件。当看到那枚白玉哨子时,谢云姝忽然想起初至北燕时,曾将它赠予城门边乞食却对她施以援手的一对姐弟。
“不知那对姐弟如今怎样了……”她轻声自语。
萧翊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瑞平,得空派人去瞧瞧。”
“好的,少主。”瑞平领命下去。
谢云姝随即抬眸望萧翊,没说话。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萧翊抬手摸了摸脸颊。
“没有,”她微微一笑,“只是觉得从前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话?”
“我曾说你眼神阴郁,不像好人。”
萧翊指尖微顿,冷声道:“你没说错……”
“不。”谢云姝轻声打断,目光澄澈如镜,“或许你和怀瑾哥一样,骨子里都装着对百姓的悲悯。”
萧翊垂眸不语,指节却不自觉地收紧。他,是这样的人么?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
......
门扉轻启,萧翊掐断思绪。
瑞平穿过廊檐,迈过门槛,“少主,祁融传信。”
萧翊看完,眉峰紧蹙,“谢晋父子,安敢如此!”
瑞平正欲开口,外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萧翊向外看去,只见谢云姝端着一个红漆木盘走了进来。盘中放着几只白瓷小碗,热气袅袅,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乌发简单绾起,步态从容。
“醒了?”
她声音温和,将木盘轻放在一旁的空几上,“晨起雪寒,我叫人备了些暖胃的薏米粥,你可以用些。”
萧翊目光微动,压下心底升起的讶异,伸手接过一碗。温热的汤水入喉,果然一股暖意在心底散开。
素娥将走向窗边,利落地支起窗棂。晨光透入,那一刹那,谢云姝身后被打上一层光晕。
他执碗的手微微收紧,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只见谢云姝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轻轻放进床头的熏笼,“这是安神的香草,我昨夜见你睡得不安稳。”
她语速轻快,确认着各项细节是否妥帖,“若粥不够,厨房还温着。今日要见的几位宗亲长辈已在前厅用茶,你……”
“够了。”萧翊将手中的碗放回桌子上,再抬眼,那点暖意已经完全消失。
“不必迂回,”他出声打断,目光渐沉,“你想要什么?”
谢云姝呼了一口气,“少主英明。”
她不再绕弯子,道:“我知道祁融传信回来了,可否让我看一看?”
果然。
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关怀,更何况是来自她。萧翊脸色微沉,“你消息倒是灵通。”
谢云姝神色平静,“方才回来时,正巧遇上瑞平。”
萧翊闻言,又往瑞平那儿看了一眼。他表情无辜,少主,您也没说连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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