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蓝色花色领带，秦莳观察过，和尹以理很多深色西装都很搭，连导购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最开始递出礼盒的时候，能看出，尹以理眉眼都是期待，迫不及待打开礼盒，但对礼盒里面的内容却没多做眼神交流，一边拿出来就一边说谢谢很喜欢。
但直到秦莳说完对他的祝福语，他试戴的动作顿了一下，稍后停滞在半空中，又喃喃默念了一遍秦莳刚才的最后几句话。
五位数的领带，想也知道秦莳没花别人给的钱，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点，几乎是她的存款了。
所以，他送给她的项链，对她来讲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而是一种压力吗？
是不是拿到项链那一刻开始，就在计划还什么礼物，沉浸在这种社交回礼的烦恼中。
但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很适合她。
结婚这么久，大大小小的事情经历的也不少，秦莳却仍然很见外，把他当成一种需要努力应付的任务。
挑礼物的时候一定在想，那一种礼物，才能让他喜欢又不显得回礼的刻意呢。
秦莳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这表情很陌生，鲜少在他脸上见到茫然和呆滞。
但不知道他怎么这样了，她笑着关心：“怎么了，不喜欢吗？”
他没回，把领带重新放进了盒子里，黑瞳看着她，问：“你喜欢我吗？”
笑容僵住，这下轮到秦莳呆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地愣住，她是不知道该说大脑里的哪一句。
说喜欢，感觉没有仪式感，感觉在这样的场合很随便，感觉她先说就输了；
说不喜欢，感觉这种程度有点太重了，感觉说出来会很伤人，而且又觉得违心。
要不说不知道吧，模棱两可的答案她最拿手了。
但尹以理好像也没准备等她的回答，等了两秒，他就自顾自一笑，心里有了回答。
“我以为，我们结婚这么久，会日久生情，互相喜欢。”
这一句话，语气不再是年少不可一世的大少爷，也不再是当下运筹帷幄的继承人。
更像是，为情所困的少年郎，在寻求爱情多次无果后，不由得从内心里蹦出来了这句话。
他的态度急转直下，他又露出这样危险的情绪，秦莳一时推不出整条因果关系，但大概猜出和她送的礼物有关。
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吗。
尹以理的生日，总不能让寿星不高兴。
担心争吵酿出大祸，她斟酌了一下措辞，于是开始表达自己的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自作主张随意买了一条，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不好意思，别生气啦。”
她走近，和他拉近距离，拉了拉他的衣袖，歉意一笑，笑容很乖，又是撒娇的语气，仿佛已经拿捏了诀窍。
这是她的招牌动作，男生拉一只袖子，保持距离的同时可以欲擒故纵一些，女生要更亲昵，作出好姐妹的样子，所以拉两只袖子。
她讨厌冲突，很早之前她就得出这个化解冲突的小技巧。
无论谁对谁错，先是她主动求和，语气要诚恳动作要亲昵，道歉中要有可爱的语气词，这样百试不厌，一般缠着对方，2分钟之内就能快速控制矛盾。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很讨厌亲密接触，因为她对别人用的时候就饱含社交技巧，没有一丝真情，所以别人对她用她就会觉得虚伪到极致，让她犯恶心。
但今天这一套，似乎并不好使，更像是煽风点火了一样。
尹以理本来只是有些闷闷不乐，还算可以控制，看到秦莳在短时间内已经开始道歉，而且又做出了那一套让他熟悉的动作，他的大脑顿时将很多片段串起来了。
他记得很清楚，秦莳对他道过4次歉，每次都是这样的，非常流畅。
以前总是沉浸在被喜欢人在意的快感中，没有注意这个奥妙。
他笑了，被气笑了，得出来一个荒谬但合理的结论。
“所以，你是对谁都这么道歉吗？无论对象？”
他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秦莳对他的很多事情并不是她由内而发的动作，而只是多年来为了达成某种社交目的而行程的一种自定规则。
“……”
“你知道你错哪了吗，是你的错吗，我们吵起来了吗，你就已经开始道歉了？”
道歉的很迅速，像是训练过一样，这不是为了获得尹以理的原谅，而是为了降低整件事情的危险程度。
回复的依旧是沉默，尹以理把她的沉默当成默许，知晓答案后，也跟着沉默了。
他看着秦莳，她离他很近，但凡放在半年前，都是他只会在梦里才梦到的距离。
她的眼神是不知所措，只是满怀信心地做完一套题却错了一堆的不知所措；
而他的眼神则像蒙上了一层灰尘，想撇去，却怎么也散不去。
他从不是直接的人，甚至恰恰相反，他也有他的骄傲，他有他的身段，早年就是因为不主动，总是有意无意试探，总是站在原地踌躇，总想让秦莳做主动的人，所以错过了很多机会。
但而今已经是时过境迁，他清楚什么最重要，自以为这段感情他付出的不算少，从0走到现在，从相亲到结婚，全部都是他一手撮合的。
他天真把秦莳的动心过程想象成了一条向上的一次函数，以为只要像解题一样，一步一步来，秦莳也会越来越喜欢他。
但他想不到，这本该高兴的一天，本该因收到老婆的生日礼物而高兴的一天，此刻却也因此，让他开始怀疑起来。
他自己都对内心这种过大的情感起伏而觉得有些过激。
但事实就是这样，无论他怎么做，换来秦莳的，还是普通朋友的回应，不是伴侣的。
整整十年，这是尹以理第一次，觉得有些累了。
他曾多次看到秦莳留给他的背影，望向直到看不见，他曾多次在人群中和秦莳寻求对视，但秦莳从未看他一眼。
她的每一次甩脸，每一次忽略，每一次疏离，都让他遗憾，无可奈何，他以为这就是秦莳最大的冷漠。
所以秦莳给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声问候，他都小心收下，自认为这是他努力后得来的成果，然后默默把自己的名字往秦莳心里移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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