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情人节，是秦莳快要转学的倒数一个月。
中午最后一门考试是数学，考完后往往错过了其他年级的下课时间，吃饭很拥挤，而吃完午饭又要马上进入下午的试卷讲评，时间非常紧张，大家一般就会排队去超市买点吃的垫一下。
那时秦莳已经转班学了文科，尹以理很久没见到她，那天终于在超市门口见到她。
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单词本默念，穿着最朴素的校服，从来不化妆，但脸庞依旧清秀美丽，拥有难以模仿的迷人的高智商感。
尹以理就在她后面，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开口打扰她。
还是丁立旦故意大声叫他的名字，拉着尹以理聊了几个生硬的话题，秦莳被吵到了，终于转头看到了他们。
她脸上很平静，但尹以理却仍然感受到了一股忧郁。
看着她的脸，他呼吸停滞了一瞬，他和丁立旦的对话也停止了。
他不自觉有点紧张：“好巧。”
“嗯。”
她的回答不咸不淡，说完后一秒都不想多待，又转头过去了。
丁立旦在他耳边说：“她今天好怪啊，不会是考差了吧。”
他们学校重点班文理数学都是一张卷子，还没等尹以理思考，丁立旦又主动拍了秦莳的肩膀。
“诶，秦莳，刚刚数学对你来说很简单吧，你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数学在文科班第一。”
秦莳有了反应，她先是沉默，最后轻轻摇头：“没有，没考好。”
又补充了一句：“每科都没考好。”
她一向谦虚，成绩没出来之前，她每次都表演的好像最后一名属于她了一样。
但这次真的不一样，明显不一样，她的状态……很差。
下一秒如果秦莳突然做傻事，尹以理竟然都不会觉得奇怪。
尹以理轻声问：“你已经对答案了？”
“没，不需要对了，”她扯了扯嘴角，“我最后一道题没写出来，连第一道大题也没写出来……选择题前8道那个三视图我根本看不懂……算了。”
看她最后绝望的叹气，尹以理也替她紧张了起来，安慰她：“这次是挺难的，大家好像都挺差。”
“每次都是，哪次考完不是这样哀鸿遍野的，最后呢，平均分还不是那么高，都是装货。”
他们没聊多久，秦莳付了钱就争分夺秒地走了，她就挑了一个面包。
因为她太在意成绩了，她说她每次考完试胃就会疼，吃什么都吃不下去，甚至还会干呕。
处在重点高中，是压力和机会并存的地方，课程安排几乎没有喘息机会，虽然有自习时间给你自己调整，但尹以理知道秦莳很敏感，如果周围的人都在学习，她会强迫自己恢复状态。
下午秦莳学没学他不知道，尹以理反正是没心情学了，满脑子都是秦莳最后的样子。
他后知后觉，原来之前秦莳所谓的考差表演都是装的，真正考差的时候，那个气场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天是周五，下午放学后，尹以理故意走了秦莳班放学走的路，看到了她和蒋怜芯，跑了几步，来到了她们侧后边。
秦莳脚步很沉重，蒋怜芯在旁边关心她：“你买的面包怎么没吃呢。”
“没胃口，想吐，胃疼。”她声音虚虚的，眼皮耷拉着。
“胃是情绪器官，哎呀你别紧张了，真的没事，这次数学真的挺难的，大家都错的挺多的，你现在不是20多名吗，明天数学一出来，直接给你拉到15名以内了，你放心吧，别这个样子，我考得也挺差。”
“……”
尹以理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因为在秦莳眼里，即使拉到前15名，她也是不满足的。
她要的就只有第一名。
蒋怜芯是没办法共情秦莳的，因为她在班里就是倒数，考个一本就够了，她能考到秦莳那个水平她都得烧高香。
安慰到最后，秦莳不仅没好转，蒋怜芯还生气了，撂下一句“你要是真受不了你下周请一天假休息一天”就先和她道别了。
只留秦莳一个人在原地等红绿灯，绿灯亮了，她却没走。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她面前穿过，刚刚过完年，残冬的冷意褪去了一点，但正值春寒料峭，温度也并不高。
她愣在原地，冷风吹得手通红，她却似乎走神了，依然望着转红的灯。
冷风呼呼吹过她的发梢，她微微抬头，迎面正对着冷风，微微眯了眯眼。
三个红绿灯一过，放□□过去，人变少了，秦莳冰冷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滚烫的泪水，鼻尖的红分不清是冻红的，还是哭红的。
她抬脚，终于开始向前走，眼泪流到地上。
此时那条长长的马路已没有多少的学生，她无声地哭着，满脸都是泪水，往校服领上钻，下唇发颤。
这还是尹以理第一次见到秦莳哭，泪水凌乱，破碎，迷茫，并且不甘心。
尹以理的心也跟着疼，一抽一抽的，但同时他也不知所措。
拼命抑制住想跑上前安慰她的心，因为他知道秦莳讨厌他，他的安慰对秦莳来说，只能是雪上加霜。
她讨厌所有不非常吹灰之力名列前茅，同时又谦虚地来安慰的人。
没人可以真正安慰得了秦莳，她很务实，除非结果改变，不然什么都是徒劳。
王岚和尹以理说过，秦莳很努力，眼睛经常因为休息不好发炎，明明12点睡，后来因为发现班里有人1点睡还补课，她也开始1点睡。
她这么做，是因为她想出人头地，她想凭借高考改命，她更不想见到父母为了她抬不起头来，头发也白了，鞠了一辈子恭，她不想辜负父母的期许。
沉甸甸的担子放在她肩上，她自然疲惫却又不敢松懈，更是痛苦万分。
他只能配合着她的脚步，和她拉开一定距离，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过了一会儿，秦莳哭累了，路过商业街，找了一条倒闭了正在铺面转让的铺子，在台阶坐了下来，拿出了一包纸巾。
但纸巾的作用起不了多少，她后面一边擦一边哭，坐了很久，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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