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慢慢悠悠,轻轻柔柔,听上去甚是妥帖,丝毫没有要打扰病人的意思。
甚至持续了许久,仿佛走了很漫长的路,离得越近脚步声越响,直到走到门边,即将推门而入的一刻,对方停住了。
作为间歇性强迫症患者,在疑惑和恐惧的状况下,庄山身体里的小宇宙即将爆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着舌尖,想:“实在不行上去就干,命这种东西,早拼完拼都得拼,现在还能拉个垫背的。”
想着想着,她不禁悲从中来,头一次觉得自己素质挺好,毕竟按照往常行事准则,她已经开始挠人了。
按理说,来到一个新环境,起码有老员工带着熟悉熟悉环境,吃顿饭也是可以的。可她饭还没吃上,还平白无故遭受了两顿恐吓。
老天爷给的Buff,到底是想弄死她啊还是想弄死她啊?
正当庄山胡思乱想之际,脚步声进了门。
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不动声色继续装睡。
那人默不作声地在门口站立片刻,随后“嘎吱——”一声,门又关上了。脚步声转了几转,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她微微睁开眼,是个男人背对着站在窗口,他思考过后将木窗关上,只留了一条缝。
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从这条小缝里涌进,屋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滞了。
确保不致冷风侵袭,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给她掖好被角,突然冒出来一声“呵”笑,随后转身出去了。
庄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这个男人的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不疾不徐,她摸着自己的心跳数,不过一百六十三次,这个人甚至说得上是行动有速。
在那个人出门的一剎,庄山叫住了他。
“你是谁?要把我送去哪?”
她只是想问男人是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如果是,那她跳过去就是干。如果不是,那她搞明白缘由再跳过去就是干。
可是男人皱皱眉,侧过身子,似乎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随后眉头展开,脸色却淡了几分:“我还蛮以为你会继续装睡的。”
他的脸有一半藏在阴影里,庄山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声音听上去很是年轻,就是......有点装。
可接下来“死装哥”邪邪笑了一声,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对方读懂了她内心想法似的,直直朝庄山走过来。
“爬过山吗?在深林野丛里走过吗?”他顿了顿,在找措辞似的:“我就是引领你的那个人。”
“噗呲——”庄山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人嘚得一手好瑟:“失敬,您这气质实在没看出来是干导游这一行的。”
男人的面色闪过一丝尴尬,他没有接庄山的话茬,侧过身,语气也不再那么悠悠然,倒是多了点人位:“我是向导,负责传递任务给你,毕竟只有完成这些任务,你才能活着走出这个世界。”
说完,他装作不经意地瞄了庄山一眼,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能是窗外阳光的反射,她眼睛亮亮的。
然后庄山举起了手,板正得像小学生:“那么请问,这位向导,您月工资是多少?有绩效吗?基础工资大概多少?有没有五险一金和双休?工作时间灵活安排吗?月底有年终奖吗?年假多长呢?还有……”
“停!”男人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额角青筋滚动两圈,又平息下去。
他没有回答庄山的问题,而是直接把任务拎在她面前:“你的总任务就是找到王后的下落,但在此之前你首先要通过每个小型任务获得王后的踪迹。其中,第一个任务地点就在塔莎拉村,所以无论想不想情不情愿,你都要去。在那里一切以解决目标为目的的活动都可以由你自由发起,时间也由你支配,我随时会出现给你一些提示,但主要行动靠你自己,如果出现了偶然情况,我会去给你收尸。”
庄山:“……”
她罕见地控制住了脾气,甚至十分耐心地问道:“偶然情况......比如呢?”
男人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得看你自己,因为自主性很强,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你时时刻刻的安全,唔……客观意义上的偶然情况比较常见了,比如地震海啸台风倒霉被认错了一刀捅死等等。”
前三项她尚能接受,后面是什么意思?
庄山感觉自己脑子麻麻的,有点反应不过来,毕竟现实世界很少会有脑残跳出来指着别人鼻子诅咒。
“他们快来了,他们把你带进塔莎拉村的时间就是你接受任务的时间,请尽快做准备。”说完,男人转身施施然离去。
如来时一样,他的脚步声由近至远,从容不迫。
“......”
“???我没说我要接受啊!”庄山一把跳起来,两步并做一步地跑到门边,打开门,可是门外空无一人,好像没人来过也没人离开似的。
只有她的声音一圈圈回荡。
“溜这么快。”庄山腹诽,“应该不乏被人打的经验。”
猛然间灵光一闪,她重新跑到窗边,把合起来的窗户推开,以和那个男人同样的方向同样的角度,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就看到男人出现在她视野里。
好像知道庄山会过来看似的,男人回头,冲她挥挥手,嘴角噙着一抹不知所云的微笑,随后继续闲庭信步走出大门。
庄山的视野没有跟随他的脚步,因为那个男人走出大门后就消失了,围墙遮住了他的身影。
她望着男人消失的地方,野草疯长,将地面埋得一干二净,风吹来都无法吹开一条缝隙。
一个想法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如果自己头发也能这么多就好了。
话又说回来,草密成这样,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出去的?难道这向导克她的顺风耳?
不应该啊,她还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还是说这里有秘密通道?
疑惑就这么一条条的,上菜似的在她脑海里挨个呈上来,庄山从中条分缕析,仿佛她面前有一面墙,而每个疑惑都是一个题目,她截取关键点都归置一处。
不多时,庄山看着那面墙笑了笑。
虽然还有不少疑惑,但几个哽在喉头却不知来处的问题,随着那个男人做出的动作迎刃而解。这让庄山意识到了她刚刚一直忽略的事情——
对方长着一张跟她相似的脸。
不是说长得一模一样或者有几分像,单纯从面部比例和骨架结构上看,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男人出现的这段期间,画外音从没有响起。
......
村民们说的“一会儿”有点长,庄山是三天后才被被送到塔莎拉村的。
村子里的人表现得热情,不同于上一户村民的温吞和谨慎,他们虽然没弄清楚庄山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但大家都纷纷邀请她来自家居住。出于庄山本人的执意,她最终选择住在了村里的老猎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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