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山睁大眼睛，身体急剧颤动了下，像是案板上的鱼在进行最后的反抗。
但涌出的鲜血带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庄山不甘心地侧卧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莉奇把她母亲推出门去。
耳边金属声嗡嗡作响，她伸手想拉住威廉夫人的裙角，但对方猛地把裙子扯走，让她的伤口撕裂得更厉害。
庄山痛得呜咽一声，像个虾米似的蜷缩起身子。
莉奇在说什么？
她挣扎着想听清，可是该死的耳鸣一阵阵袭来，庄山使劲摇晃脑袋，想把嘈杂的不相干的一切都甩出去。
听力渐渐清晰。
“母亲，她不会死，她帮过我，我留下来照顾她。”这是莉奇的哭腔。
接着庄山看到莉奇凑在威廉夫人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对方游移不定的表情安定下来了。
威廉夫人的目光擦过莉奇的肩停在庄山的伤口上，看到她灰色的布衣上洇晕出朵朵模糊的血花。
“您放心，”莉奇很清楚她母亲在担忧什么，说道：“只是看着出血多一点，但伤口不深，一会儿我会给她包扎好，您只要拿一件新衣服过来就好，父亲看不出来的。”
威廉夫人点点头，她低头看到莉奇手里的刀子，难道的柔声细语道：“把刀擦干净，然后......你留着防身用吧。”
莉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母亲离开，在威廉夫人出门前的最后一刻，她突然开口道：“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帮您了，作为报酬，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威廉夫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母女之间，不需要名字，你只要知道你永远会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说完，她踏着和她的声音一样轻的步子离开，从门口到转角，她一次头都没有回。
莉奇微怔，在威廉夫人身影消失的瞬间，她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一回头，庄山正眼神清明地看着她。
威廉夫人在一楼转角处整理好衣裙，端着盘子走向厨房。这段路会经过老猎人的会客室，但老猎人本人极少与什么朋友会面，鲁斯威算一个，最近他们见面相较以往确实多了些，但即使是鲁斯威，老猎人也很少会把他往会客室里带。
她曾经以为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借着打扫卫生的由头进去过一次，可是老猎人并没有让她待太长时间，加上她粗略看过一圈也确实没发现什么东西，之后对这间会客室也就没再多加以关注。
但现在会客室里透着光，它的门没有全部掩上，而是留了一条极窄极窄的缝。
威廉夫人在“这是威廉的无心之失和有意而为”之间思考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躲在墙角偷听。
毕竟，经过庄山那一番话，这个诱惑太大了。
“我夫人这边已经安排好了，莉奇那孩子重感情，既舍不得她母亲，又舍不下和庄山的情谊，只要我夫人稍一出手使点小计，那把刀传到庄山手上是迟早的事。”这是老猎人的声音，她心想，在更早之前，这段话对方就亲口跟她讲过。
伙同鲁斯威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再听下去没什么意思，她正准备走开，去拿件新衣服给莉奇，但接下来的话仿佛一颗颗钉子将她的脚钉在了地上——
“你做事得当些，别因为一时得意忘形暴露了计划，而且现在还不能杀了她们。”鲁斯威轻声说道。
“杀了她们？“老猎人故意发出夸张的怪腔：“怎么可能？唔......我是说，在一茬新的小韭菜苗还没长起来之前，我们当然还需要她们，不然要我们播种浇水？亲爱的老兄，那太累了。”他拍拍鲁斯威胸口，挤眉弄眼道：“我们可没有时间，但是，明晚她们能否活着回来，多多少少也看她们的造化。哦当然，我们当然会好心护几位女士的周全，可毕竟我们有自己的大事要做......其实只要她们到场就好了，根本用不上拼命的嘛，这点我倒是忘了告诉我夫人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威廉夫人边听边双手绞弄着裙子。
鲁斯威没有说话，全程微笑，偶尔点头附和，他余光瞥到顺着门缝延伸出去的烛光，笑意更深，顺着眼角纹路遍布脸颊。
“一想到明晚，她带着一群傻女人赶过来，结果发现手拿公爵权杖的是我，就忍不住想笑。”幻想中的场景几乎在眼前具象化了，老猎人激动得破了音，但他仍然控制着自己的音量，虽然会客室封闭性强，室内外几乎听不到声音，但经年累月留下的打猎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的谨慎。
比如，下一秒，他就立即闭上了嘴，因为蜡烛中的火苗晃了晃。
——有风！
可问题是，风从哪来呢？
木窗关得紧紧的，所有密室的门也都遮得严严实实，老猎人的目光望向绝不可能的那个出口。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一把拉开大门，门外空旷寂静，只有时不时吹来的清风拂过，连带着会客室内蜡烛上的火苗愈发晃动。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威廉冲门外吼叫。
“怎么了？”鲁斯威也跟着他走到室外，脚步悠闲得多，“发生什么事了？”
威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坚持将他夫人叫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威廉夫人表情平静，她手还湿漉漉的，身前围着围裙，看上去刚从厨房匆匆赶过来。
老猎人狐疑地打量着她，但语气没有刚刚那么激烈了。
“我亲爱的夫人，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给她们送完饭就要及时向我汇报。”
“威廉，我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你，以为你和鲁斯威出去了，而且她俩目前没有任何问题，”威廉夫人看了鲁斯威一眼，在得到她丈夫的肯定下才继续讲道：“你放心，我们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庄山和莉奇已经走进了我们的圈套。”
老猎人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好了，你去休息吧，毕竟要为明日早早起来做准备。”
“等我一会儿把她们的餐盘拿下来，亲爱的，你们需要吃点什么吗？”她边说边撸袖子，看上去准备去厨房大肆倒腾一番。
“不用了亲爱的，你先去忙吧。”老猎人特地在“忙”这个字上加重音，随后冲她夫人挑了挑眉毛。
威廉夫人见对方没再有问题了，直接无视掉对方的暗示，对着他们行了个礼就走了。
老猎人的眼睛追着她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敛起笑容，他回头定定地对着鲁斯威：“在我们进门时，我明明是把门关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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