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劫》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两妖显然是有备而来，男妖盯紧莫淮女妖则注视九九，严阵以待时刻就要出手。
上方的空气仿若都流动慢了。
“可不能这么说，我可从不作恶哪里就可怕了。”
黑云吞没夕阳，天边只剩点点橘红余晖，九九抬头眯起眼打量逆光的一对妖，生怕莫淮听不清楚，踮脚凑近了些，“看见没，咱俩遇见的妖都是成双入队的，这不就是上天的暗示？我就说天意多变吧，你还不赶紧顺从上天的安排。”
身前人大抵是不认同上天这番安排的，踩过杂乱的草堆道：“路上碰见的那些孤身野兽不归上天管？”
他过于从容，行于下方，一步步快要路过头顶的男妖远去，前些天刚在他手下吃过亏的人将这视为挑衅，遂不再忍耐，飞给同伴一个眼神，声音里的愤懑掩盖不住，“动手！”
话音刚落一团黑雾裹着厉风袭来，竹叶哗哗作响。一时间林中噼啪声此起彼伏，光团略过棵棵翠竹爆豆子般同时炸开，九九冷眼扫过，那四分五裂的竹子拖着长条起自林间，歪着身子嗖嗖而上，重重抽在女妖身上，逼得她大吐一口鲜血。
九九撇撇嘴，就这三脚猫功夫也敢学人蚕□□怪，不得是个熊心豹子胆成精呐。
而与她同时迎敌的莫淮则是另一般光景，他未用法术，凭着拔尖的身手周旋，可到底是敌不过那妖接二连三的法术压制。
他攻守间聚气凝神，体内堪堪运转起的灵力如群龙无首，窜动在四肢百骸撞击经脉。在招式出手的瞬间那混乱不堪的痛感逼得人眼前黑蒙，趔趄着后退，那妖看准了时机，飞出一团乌沉沉的光。
“莫淮！”九九瞳仁剧烈颤动，一甩手乌光黏住妖一块滚飞，她奔来的速度快到光电不能及。
在她眼下莫淮脸上多出几道皱纹，长发尽白，瞬间老了十岁。
九九搀住他的后背不叫他倒地，扶到一旁坐下。
他隐有痛苦之色，道道额纹下眉毛紧蹙，连咳嗽都显得有气无力。
九九骇然大惊。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他是修行两千年的水灵，怎么会伤重至此！
她情愿莫淮这变化是有意戏耍故意为之，但一看到那双紧闭的双眼，知道并非如此。
“出什么事了！”她试着给莫淮运气疗伤，丁点灵力才输送入体却见他嘴角溢出血来，吓得立即收了手转去扶他。
九九不知所措，“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用灵力疗伤也不行？”
莫淮闭目良久，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渐渐偃旗息鼓，清明慢悠悠回笼，“不就是老了，少见多怪。”
勉力站起来，不知动作间又拉扯到哪处内伤，喉头冒出腥甜，被他压了回去。
九九又气又急，在他背后支着双手跟上：“我说的是这吗？你的法力哪里去了，为什么会这样！”
莫淮无力也不想回答她，只是走动两下已有虚浮之感，他顿住脚，吐出一口鲜血来。
血是见惯了的鲜红，散在地上和湿泥混成一团，没有温度，只透出丝丝甜腥味。九九的眼却像是被那红灼伤了，咬着的唇竟有些颤抖。
她看着莫淮惨白的脸色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带他回家，匆忙之下也没忘记把那两个作孽的妖一起拖走。
进门处丢下昏迷的妖，九九想让莫淮上床休息，莫淮不肯，只是坐着。
九九立在床边叹了口气，见他脸色有所缓和提着的心才放下。
她静了静心神，知道再怎么问恐怕莫淮也不会说是何缘故，索性直接上手探他的情况。
莫淮五脏经络还是隐隐发疼，但休息片刻后恢复了不少体力，一挥袖避开她探脉的手。
九九悬着的手顿在那里没有收回，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后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腕。
莫淮目光扫过被抓住的地方，腕部发力想往里动动，腕上那只手也跟着他加重力道难能偏移半寸。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僵持着，小小的空间里缠了一层微妙的寂静，没有人说话，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手腕被牢牢圈住，但施力之人却是用自然弯曲的五指虚虚拢在腕侧皮肤，连红痕都没有就轻轻松松禁锢住他的动作。
何种法子才有如此效用，莫淮心知肚明。垂下眼睫静静看着被抓住的地方，唇线缓缓升起弯度来。
万物固然嬗变却不算难测，昔日受制于人的仆从满腔愤懑，恨不能将发号施令的主子大卸八块，如今有机会得偿所愿，却徒留一对紧皱的眉头。
莫淮松卸手劲，移目去探究那双沉沉的杏眸。
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抓着的手也松了。
九九两指并拢指尖聚起亮光，低悬着从莫淮腕部寸寸扫至肩背，最后落在后颈上方僵硬地停住。
她神色木然，双眼动也不动，整个人宛如被定住，成了一尊石像。
分毫不差。
推测得到印证，莫淮别开仰望的视线，起身朝外走去。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的内丹不见了，是吗？”
静默良久的九九开口，说了句笃定的疑问。
莫淮走得慢，绕过曲折的屏风，事不关己一样反问：“你还想再练一个补上？”
反应过于气定神闲，是明明白白的不在意，九九凝望那道半隐在木窗后的身形，脸上的镇静出现裂纹。
内丹如何能补，没有了内丹又如何能活。
“你会死的。”她说。
莫淮到倒地的男妖前停了脚步，又瞥一眼他同伴，心说果然惦记，这不结伴就来了。他回答的声音轻飘飘的，显得不经心：“不错，神魂俱灭。”
灵人死后神魂俱灭，不入轮回，千百年来无一幸免，这是天资至纯至净的代价。
字句随着潮湿的空气转了几个拐角钻入九九耳内，响如擂鼓。
她收回视线，大步流星到了门檐下，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你修为甚高，邪魔歪道的算盘不可能打到你头上，除非你心血来潮，自寻死路地把它捏碎了，否则内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你既不肯说，那我自己就一步一步去查，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片刻的停留，而后莫淮兀自轻笑，眼神带着惯常的嘲意，“有些事，不如不知，你决意如此，我倒生出几分兴趣来。”
这话太有深意，九九参不透，心绪隐约不安，“我快去快回，你等我几天。”
房门不算窄，两个人并肩通行绰绰有余。可她此刻杵在正中间，两边余下的空隙稍小，无法过人。
莫淮纵使年老，身形却没怎么变，还是身高肩宽，若不是那一头长发尽白，单看背影和当年没有半分差别。擦着她的肩膀，莫淮神态自若地跨过低矮门槛，"我便是要走，你又奈我何。"
莫淮踪迹漂游不定，可出没于山海，可隐迹于市井，行事向来难有定数。何况他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在意，又怎会理会这个等同无理的请求。
"我知道。"九九左肩向里侧了侧，留出更大的空间供他通行。余光瞥见他在木椅上落了座，遂转身走到开阔地，布下结界，罩住了房前屋后。
莫淮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出对此的理解："想困住我？"
若能被轻易困住，他就不是莫淮了。
"拖住你罢了。"他法术虽快消磨尽了，但才智依旧。能拖住一天还是两天，全看莫淮的心情了。
"或许等你回来时我已不知所踪，又或许，"莫淮抿了一口茶水，凉的。又放下杯盏，接着说，"我死了。"
天宇渐暗，山茶花茂盛的叶片在微风中窸窣作响，暮色投影在九九双眸中，微光也沉静。
“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模糊的天色顺着敞开的木窗渗进来，冲淡了桌沿平直的轮廓，室内一片幽微。莫淮眉毛微动，没有再和她多费唇舌，只留下一声淡淡的轻笑。
若有再见之时，必是另一番执念了。
九九出了结界，又将倒地的两妖拍醒甩出来，沉声命令道，“他若有任何闪失，你们两个就是补品，听到没有。”
两妖哪敢说一个不字，慌里慌张应下。
望着红影消失在天际，女妖心才落回肚里，转头狠狠瞪向男妖：“你说的就一个老头和一个凡人，这是什么？啊？老娘差点被你害死！”
男妖也很委屈：“我盯梢好几天，她看着就是个凡人，我哪想到这人是装的。”。
“现在可好，上赶着当看门狗来了。”女妖暗暗觑向屋舍，却见莫淮不知何时离开了幽暗的室内，正倚门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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