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当头,树荫下阴凉却燥,莫淮背靠树干闭眼假寐,耳边的喋喋不休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我可算是看透了,那姑娘就是冲你来的。”老翁忿忿不平,“哎呀,瞎了眼了啊!”
莫淮合上的眼皮无一丝抖动,神态安然,仿佛已入眠。
老翁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丝毫没被这幅闭目塞听的模样影响到。他两手背到佝偻的腰后,唾沫星子依旧横飞,从几十年前的风流往事讲到方才跟卖菜大娘暗送的秋波,兴致昂扬地滔滔不绝半天,而后似是想起什么,抬脚踢了下莫淮,问道,“这两天咋不见那姑娘?哪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挨了他一下的缘故,莫淮靠着树的身形动也不动,眼皮也没抬,口中却给出回答,“找死去了。”
“找死?”老翁不疑有他,惊得绿豆眼都大了,“好端端的哪就想死?我看是你个祸害搞的鬼!”
说着就要把莫淮拖走救人,莫淮起身游刃有余地避开他擒拿的双手,不徐不疾道:“急什么,若是死不了自己不就回来了。”
“狗东西说的什么话!”老翁实在近不得身,又担心晚到一步人命关天,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转,“她死了你能捞到什么好!”
莫淮只是浅浅笑着:“不到最后,谁又能得知呢。”
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是风吹草动得以放任自留还是微明星火过眼后陨灭,不到最后答案始终成谜。
耳边咒骂声渐小,一袭青衣拐过集市的尽头,汇入通往城外的人流中。
路过水边时九九看着自己的倒影,觉得不够狼狈,得添把火,于是乎木屋前的人拖着虚浮的脚步两手无力地扶上山茶花树,顶着凌乱的头发和一身血腥味望向立在门中之人。
“没有浮屠果。”五指扣着树皮凹凸不平的沟壑,她幽幽说道。
山林清幽,西斜的日头从高高低低的绿叶间一层层浇到这处于山脚一隅的小木屋时已折损大半暖意,仿佛连青衫都披上一层微凉的寂静。
一言既毕,无人再语。莫淮只是站在那里,神色始终是平淡的,如同遗世独立的山神巡视出现在领土的小兽。
笼在树影下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像是幽怨又像是自嘲,“信使青鸟,浑蒙神兽,有去难有回。”
九九的轻呵声更似叹息:“但不巧,这一次,还是我赢了。”
这本就不是赌局,何谈输赢,顶多只能算是一次心血来潮的印证。只是设局之人此时太过沉静,也不知是否从中得到答案。
听到这里,莫淮动了动唇:“命挺大。”
“你心也挺狠。”九九唇边逸出一丝笑,“你都算准了,不是吗,就像上次一样?”
言语是讥讽,但语气却是不大相符的和缓:“你不也知道有诈?蠢。”
明知有诈还要前去,斥她一句蠢自是贴切。
莫淮眼神落在那道渐近的红色身影,许是伤重难行,她路走得极不畅,两只脚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擦着地面一点点向前,短短十几米之距硬生生花去好些工夫,临近房檐下时她额头冒了一层细密的汗,脸色已换成脆弱的苍白,似零落单薄的瓣子。
九九对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但是我带来另一件东西,浑蒙神兽的心。”
她动动左手,二人身前缓缓现出一颗大如碗口的心,鲜活红润,隐约还在跳动。
莫淮很是潦草地扫过一眼,依他的表情来看,仿佛把“嗤之以鼻”四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他处在稍高的房门下,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因此看向九九时略低着眉眼,也不说话,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看我信吗?
现如今莫淮法术虽日益衰微,就是对付寻常小精小怪也不见得能占上风,可也不至于连一个幻术也识不出。
“你不信?”九九撇撇嘴道,“算了,也没指望你能信我。”
她伸出手将仙丹托在掌中,问道:“那你猜这是真是假?”
丹药黑乎乎的一粒,指甲盖大小,不像盈着一圈光团的万流之髓或别的奇珍异宝般瞩目,就是普通凡人见到也知并非俗物,与此类相比,这丹药看上去其貌不扬,像是凡间的药铺随手搓出的,对着它,实在让人不敢和九天之上的仙丹扯上关系。
但莫淮知道,此物的确是在八卦炉的六丁神火中走过一遭的仙丹。
注意着他的脸色,九九惊讶地发现这人也是有端正沉稳的时候的。两边木门大开,莫淮没有像平时一般闲倚或是松松垮垮地靠在一侧,他身姿挺拔清瘦,头顶与门楣之间不过一掌远近,立在其下,如岩岩独立之孤松,清举幽雅。
莫淮略带思索的眼神落在那枚仙丹上,一眼过后眸中聚起星点笑意。他双臂交叠于胸前,又看了一会儿,似是觉得这东西挺有意思。
说是笑其实也不大像,他的表情未变,唇边一丝弧度也无,眼睛始终看着仙丹,一切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两样,但九九确定他就是在笑。
眼前人的笑实在太过不同,不是来自浅浅勾起的唇,不是假模假样的似笑非笑,也不是不染半分情意的云淡风轻。在他眼部线条微微向上弯起的那一刻,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消失,明明寸步未动,九九却好像跟着他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
九九盯着他弯起的眼角,那笑极细微,几不可查,她几乎是不用自主地,依靠本能紧紧注视着,恍惚间以为莫淮成了一个凡人,一个有喜欢有厌恶,会高兴会难过,染上七情六欲的凡人。
紧接着莫淮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得来的?”
九九回过神,发现那笑不再细微难辨,早已在他脸上蔓延开来,以至于这道声音里也有它的存在。
忽然间她就把重伤的形象给忘了,神采都明媚几分,大言不惭道,“当然是凭我的聪明才智!”
这下莫淮脸上确实是没有一丝笑意了,瞥向她虽然没说话,但却像是用眼神把她讥讽了一遍。
后知后觉般,九九在他的目光下蹙起眉,缓缓低下头的动作似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伤痛难忍,咬牙嘶嘶地轻声抽气。
对她亡羊补牢的行为,莫淮不置一词,面无表情地看她装傻。
太上老君对他这些个丹药宝贝得很,多少求丹之人踩平了三清宫的门槛也不见得他点头,是个实打实的铁公鸡,不会像施粥赈灾似的见者有份。
再者说当年拿走他一葫芦仙丹,他何止肉疼了上百年,怕是如今想到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此后不知跑过多少地方搜寻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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