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回家,也不敢往崖下走。
两条腿不知疲倦地在山里游荡着,脑子一片混沌,行路的两腿替我痛着,跨出左腿,祖父死了,迈出右腿,疯爷死了。
我发现腿比脑子好使,多走一步,多累一程,心中的痛便少一分。
不知不觉,我回到了鬼门峰。
可这次很奇怪,整座鬼门峰没有一个哨卡,一路畅行无阻,大家,也都死了吗?
“岫儿,岫儿,是你吗?”
我抬头一看,是独眼婶娘,脸上只得努力挤出一个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吓死我了,俺一直看不到你,生怕你不留神失足摔下山了。”
我还是笑而不答。
“咋穿得那么单薄,赶紧来,婶子给你套个狐皮短打。”
她拉着我进屋了,一路哼着小曲,看样子很高兴。
“婶子,为何你如此高兴?”我冷冷问道。
她反而不解:“岫儿,为啥你老是丧着脸,你瞧瞧,小小的姑娘愁成小老太了。”
狐皮穿在身上又软又暖,婶子的手心也是暖暖的。
我直直望着独眼婶娘,心里盘算着,她自幼父母双亡,年少丧夫,中年丧子,茕茕孑立,又瞎了一只眼,若我是她,该如何?
若我是她,怕是只会盼着鬼门峰上的所有人都赶紧死了,把他们做成肉酱,大家都是楚人,凭什么我的亲人死光了,他们还好好活着?
凭什么只有我心痛如绞,不敢回家,而他们却妻儿美满?
我真是个毒妇,可我还是要问:“婶子,为何你如此高兴?”
“自是因为曹将军同意五狗大人说的“化兵为农”的提议了,以后鬼门峰的人谁想打猎就继续打猎,谁想开荒耕种就可到下边种地了,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就这么一点小事有何值得高兴的?
“早年我祖父祖母也尝试过耕种,但多年来一株未成。”我很想泼点冷水。
她丝毫不生气,弯腰笑道:“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后人哪里会种地?驴驼盐,人种园,世上最苦的两件差事,哪有半路子出来说种就会种的?”
“种地比打猎还累,你家大人拿笔的手怎么会使锄头呢?”她进一步解释道。
“既如此艰辛,何乐之有?”
她拍了拍我的肩说:“俺喜欢种地,种地不杀生,以后在下面兴个小院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咱靠天吃饭,活得自在嘞!”
你不喜欢杀生,而此刻,我却疯了般想杀人。
这个世道毫无天理可言,物极不反,报应屡爽,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只有杀人才不至疯魔。
杀谁呢?我这样的弱女子能杀谁呢?鬼门峰有谁比我弱,有,那些被关押的邙人。
怎么杀?杀了他们将何以面对鬼门峰众人?
脑中天人交战,我顿悟了,杀人还是偷偷杀比较好,若人知我今日杀人,他日我难免不被人所杀,若无人知晓,他们只会觉得那些死人命苦罢了!
刀砍?火烧?水淹?思来想去,还是用毒为妙,邙人安桀曾教过我,加独木之毒,见血封喉,想来杀人亦是无形。
今日就先杀安桀,一日杀一人,不出半月,鬼门峰的邙人便会被我杀得干干净净。
我溜进专管邙人吃食的小厨房,偷偷将小片加独树皮碾碎搅进其中一只碗中,又主动揽起了送饭差事。
寒狱中,安桀正卖力磨着一块薄片石头。
他身上的锁链似乎比平时多了几道,想来是因鬼门峰守卫松懈,又不愿多派人手看管。如此一来,我原本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几分,鼓足勇气上前。
我把饭端到他面前,他却说不急,等等再吃,再磨会儿。
我急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磨什么破石头,赶紧来吃饭。”
话甫一说出,我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便立马找补,转而温声细语道:“安先生,饭快凉了,还是请您趁热吃下吧!”
眼见我前倨又后恭的怪异之举,安桀一愣,停下了手中活计,仔细盯着碗里的菜粥,沉默良久。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今日这饭里似乎多了些许碎屑浮沫。”
他果然还是发现了。
“是你教我的,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狩猎之道。”我坦白了。
他似乎是明白了,虽不知哪里得罪了我,但已知晓我确实是要毒杀他。
“可我还教过你佛法,教你成住坏空,教你破除执念,教你慈悲,我教过你许多。”
我哈哈大笑,“安先生,您是教过我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可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骗人骗己罢了,世道太坏,我做不成好人。”
边说着,脸上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看着我落泪反倒不知所措,只得答应我会喝下那碗毒粥,但要等他把那石头磨完。
我坐在一旁静静等着,心中五味杂陈。
“安先生,你磨石头作何?”
“自然是做锄头,五狗说今后将士们可以在南山开荒,种上几亩薄田,我想做些农具给他们。”
“他们种他们的地,又与你无关,何必在此吃力不讨好,还是赶紧来喝粥吧,早日解脱早点超度。”
他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就权当安先生临死之前再授你一堂末课。”
我呵呵一笑,不以为意。
“李岫儿,以你如今的年纪是万万不懂我教与你的经义,但这些东西你都要牢牢记住,他日你为人处世都是用得着的。想必那时候,你也会有所感悟。”
他的话总是令人费解,我问道:“你们邙人自古以来牧马逐水草而居,怎么有心思操心起耕作农事?”
他想了想:“种地好,种地使人平实,心里安稳。”
一边磨石头,一边给我讲起了当年旧事。
伐楚之时,他带兵被困在了一处穷山恶水之处,那里的山林也和野人山一样,易守难攻,不见天日,一旦陷进去,几天几夜都出不来。
幸好当地的楚人农户站了出来,农户们给他们带路,告知他们附近山川形势阴阳虚实,供给粮食,甚至有很多年轻力壮的少年庄稼汉自发加入到邙军,和他们一同浴血奋战。
“你肯定不会信,楚人和邙人不是死敌吗?彼此隔着血海深仇,他们怎会叛国帮我们?”他侃侃而谈,仿佛一点也不把生死当回事。
见我不答,他自顾自道来:
“那时我也很惊讶,那些农户怎么会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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