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心脏擂动的声音,比外头的雷声还要响亮。
就在这时,探听消息的暗卫来了。
洞穴重新亮起了光,襄芙背转过去。
“南国皇帝被苏衍软禁在宫中,各世家已经重新联合起来,背叛了南国皇帝。”
“我们北国那边,程氏为首的世家好像已经同苏衍达成了什么协议,已经退出了南国疆域。”
“篱纱国国君拨了兵给苏衍。”
没想到,他们终归还是迟了一步,没想到苏衍这人竟可怕如斯,短短时日能说服篱纱国国君拨兵,还重新联系起南国这边的世家,更是让北国以程氏为首的世家,为他所用。
襄芙忍不住抠紧了指甲。
“他要什么?”她站了起来,对着那暗探道。
“莞莞...”
“兄长被他控制住了,整个南国如今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如今!”她忍不住激动,声量越发放大道:“如今他还联合北国的人!到底想怎样!!”
暗探看了襄芙一眼,把一枚如意玉扣递给她。
“属下...在城内打探消息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派人围捕了属下,然后...把这枚玉给了属下,就把属下放走,属下想,这应该是给娘娘的。”
襄芙接过玉扣一看。
那是她和亲到北国之前,交还给苏衍的定亲之物。
从她小时候开始,这枚玉扣就一直由她保管着,被她珍爱了许多年。
对苏衍的感情,也珍惜了许多年,直到他联合梁王宫变,把她逼出皇宫。
如今他通过穆亦寒的探子,将玉扣送到她手上,不就是在告诉她,他要的人是她,若她想逃,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找到,甚至...会要了穆亦寒的命。
“国君陛下...”她收起玉扣,强自镇静对穆亦寒福了福礼,道:“他要的只是我,只要陛下...”
“不行!莞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许!”
“可他已经跟程氏联合一起了,你不把我交出去,你的位置就不保了。”
襄芙颤声道:“从前在黑水森林的时候,我为了自己,辜负你,把你扔下,还害了你的狼群,而现在...你也不该因感情用事,毁了自己前程。”
“再说了,你现在躲在南国什么也没有,我还跟着你干什么?我母后、兄长都在宫里,我总得回去呀。”她强颜笑道。
穆亦寒沉默了下去。
“那...”他轻轻启唇,“莞莞,以前在黑水森林时,你同我说过,南国的花灯节热闹非凡...”
“明日,京城花灯节就开始了,到时城门大开,你...能当次向导,带我去看吗?”
“好...好...”
她笑道。
花灯节那天,几乎整座城都被五光十色的花灯遮盖了。
人在灯下走,身下的影子如云。
襄芙和穆亦寒脸上带着面具,游走在花灯下,看火龙吐珠,看舞龙线狮,看铁技和踩高跷,还有人在灯影下演皮影。
襄芙以前在宫中也甚少出来,这次和穆亦寒一起作平民打扮游走市间,游赏了个够。
一整天晚上,她都玩得很高兴,穆亦寒虽然是第一次投壶,却一下子就中了个头奖,得了一整套漂亮的蔷薇辉石头面,送给了襄芙。
襄芙接过盛装头面的精致红木匣,突然想起他把那支蔷薇辉石簪子送给了程天灵的事。
在南宫的时候,她有许多昂贵的首饰,可她却总还是喜欢那一支蔷薇辉石簪子。
穆亦寒见她失神,笑着问她怎么了。
她看着他,鼓起勇气问:“之前那支...”
“什么?”灯光辉映下,他带着面具的侧脸轮廓完美。
她叹了一声,“算了。”
是她自己错失的机会,本来就没什么人还会在原地等你。
闷闷地走了一阵后,一个挑着热汤的老汉不小心撞过来。
穆亦寒一把拉住她手,将她拉了过来,但自己还是不可避免被热汤浇了半身。
“公子,对不起...”老汉歉疚。
她见他被烫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连忙问老汉,附近哪里有水井。
老汉给他们指了指路,“路很难走,我带你们去吧。”
襄芙紧张地拉着穆亦寒的手,就要跟上老汉,穆亦寒却突然扯住她。
“莞莞,不必,我没事。”
“那怎么能叫没事呢?你肩膀都烫红了...”说着,襄芙又要拉着他走。
“莞莞!”他再次拉住她。
襄芙回过头,他又摇了摇头,“没什么,那就走吧。”
二人跟着老汉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眼看不远处就有一个水井,幽暗处却突然跑出了一堆人,为首的,便是苏衍。
“国君,谢谢你配合,把我未婚妻交回来。”苏衍一下上前拉住襄芙的手,把她扯了过来。
襄芙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穆亦寒。
只见他单手捂住被烫伤的地方,单手将脸上面具缓缓揭下,没有看襄芙,只是看着苏衍的方向,嗓音低低的,“不客气,苏大人。”
“苏大人手眼通天,竟能联合我北国的程丞相,答应丞相要取孤的性命,还割分南国土地给程家,程家才号令将士退出边境,如今孤身处南国,稍有不慎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又怎么能不答应苏大人呢?”
“只是孤真的不明白,你既然心悦莞莞,你把她兄长软禁,又割分南国土地给别人,你得到她的人又如何?她真的不会恨死你吗?”
“你少在这里挑拨了,”苏衍冷冷道,“你自己还不是为了活命,甘愿把莞莞送回我手里吗?我们谁又比谁清高呢?”
襄芙听到这里,忍不下去,扬手“啪”一声,就结结实实打了他一巴。
“莞莞...”苏衍在她还想给他第二个巴掌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红着眼,“你以为他帮你兄长,就有多好人吗??他还不是为了他自己??你以为他对你有多真心?在自己的垂危时,还不是毫不犹豫把你出卖??他有比我清高吗?!”
襄芙被他抓住两手不得动弹,怀里的红木匣砸落。
“是啊...我本来就不清高,本来就怕死,本来莞莞对我而言,就没有那么重要。”
就在她正想反驳苏衍的时候,穆亦寒突然出声,
“现在,苏大人可以送我平安离开这里了吗?”
“可以。”苏衍道。
襄芙被他束起了双手抱了起来离开,离开前,她还忍不住转头,看着穆亦寒离开的背影。
眼睛渐渐被眼泪氤氲。
原来,当年他被她抛弃,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她理解,也明白现在他心里装着的早就不是她了,她也一早打算帮他逃离这里,但到了这一刻,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失落。
时隔一年多,重新回到南宫,来仪宫宫门口的凤仙花又开了。
满地的花瓣随风飘起,她不禁想起黑水森林里铺满十里的红。
“殿下?你在想什么?殿下!殿下...”诗雅在身后唤她。
襄芙回过头来,一袭华丽的宫装都沾满了绯色花瓣,她今天妆容精致,站在花丛中也难掩她的姝色。
“没什么,宴席要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今天是给襄芙公主洗尘的宫宴。
苏衍打算在这天,让皇帝宣布他和公主的婚期。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被一个太监躲躲闪闪拉到旁边荒芜的院子。
“殿下,这是那天殿下遗落的。”太监将怀里一个摔过的红木匣交到她手里。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花灯节那天,穆亦寒为她赢得的蔷薇辉石头面。
匣子总共有三层,上层放的是掩鬓、挑心,中间那层放着手镯、耳坠和戒指,下面一层是放鬓钗和顶簪的,只是,放鬓钗和顶簪的这层,突然多了一个用丝帕包裹的东西。
那太监道:“那天捡起来时发现了这个,就一并带过来了。”
襄芙这才把丝帕打开,发现竟然就是黑水森林,她头一回出嫁,她的狼人少年亲自簪到她头上的,自己亲手雕刻的蔷薇辉石簪子。
她以为他已经送给程天灵了。
她错愕地看着这支簪子,然后那太监开口道:“是陛下的人找到,命奴婢送来给殿下的,那一天...”
他顿了顿,随后才凑在襄芙耳边小声道:“苏大人的人送北国国君出城后,没多久...就在天水河边射杀了他,尸首坠入河里,怎么也找不到了...”
襄芙愣了。
洗尘宴上,萧辰景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扶着出来,昔日意气风发的帝王之气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明显虚弱的病容。
他宣读完赐婚的旨意后,就被人扶着退下去了,苏衍开始上前主持局面。
如今朝廷中安插了不少苏氏的族人,不但如此,地方各势力原先由其他世家统辖的事情也换成了苏家的人。
苏氏一家独大,朝廷摇摇欲坠,几乎形同虚设。
婚期定在来年夏天,凤仙盛放的季节。
襄芙知道,如今苏氏势大,过不了多久,苏衍定会不满足于现状。
她怕他等不及婚期,就将兄长和母后杀掉,于是,她每天亲自做了点心,途经文天门到他的衙门给他送去。
每次她从文天门经过,看着议政殿里堆放着满满的文书,她知道,如今江淮水患严重,闽西饥荒,冲州百姓流离失所,这件件桩桩,以前是因为世家的蚕食,致使国库空虚,钱银就算拨下去也抵达不了百姓手里,如今国库更加空虚,是因为苏家吞噬更严重。
苏衍时常拉着她的手道:“莞莞,我知道,也会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你能给我一些时间肃清吗?这些问题从来都有,不是只有苏氏这样,换成其他世家,甚至是寒门的人来做,照样如此,这是人性所驱。”
“水至清则无鱼,你应该也懂。”
“之前北国进犯,苏氏出力最多,致使元气耗得也越大,等过些时日,我定当出台政策。”
“苏氏百年名门,世代忠良,苏家的人都有他的教条,以后由他们来做,钱还是一样花在老百姓身上的。”
襄芙不说话,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道:“我只愿...你放过陛下。”
苏衍犹豫了一下笑开:“莞莞,我们说些别的。”
襄芙不愿与他说话,撒谎道:“我累了,先回去了。”
回宫的时候,途经萧辰景寝宫,她看着外头一地被风吹散的枯叶,感觉整座皇城都到了寒冬的尽头。
其实,以前她不也跟苏衍一样,生为世家利益,死也为世家利益,谁也不比谁高贵。
她悄悄从寝宫内院那棵新栽的桑树底下挖出那支修补好的蔷薇辉石簪子,小心擦掉上头的泥粒,紧紧握在手心,泪水又蔓延出来。
小沧...我...好想你。
还有...
我,不配爱你...
擦干泪水,重新将簪子埋好,捋平宫装上折痕,优雅高贵地站起。
她是世家之女,是南国公主,既然早就错了,那就让她一错到底吧。
她轻轻拿上刚才放在簪子旁的那包药粉,攥紧在了手心。
·
来年夏天,长公主大婚。
新郎是从前曾同公主订过亲,后来因为公主主动要求和亲而被推掉的苏氏大公子。
婚事筹办得很隆重,南国所有世家大族都请了,由于襄芙同北国的关系,一些北国的世家也邀请了。
当天夜里,襄芙要在宫中出嫁,按照规矩,驸马要带同族人来到仪门外进行三跪九叩礼迎接。
花轿即将被抬至仪门的时候,襄芙手指捏紧了手心里的那小包药。
虽然毒杀世家之首的苏衍,会让世家暂时陷入混乱,但是,却能为兄长争取一线生机。
只要兄长把握住这次机会,世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要制衡得当,至少短期内能少压榨百姓。
拜过天地,进了新房,却扇端起合卺酒的时候,她紧张地用余光注意着他。
他的唇快将触碰到酒液的时候,突然笑了,将手边的酒倾泻在地。
“莞莞,你以为我死了,陛下就能得救了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他不是你的亲兄长,上辈子...”
“我这么说,你可能并不会相信,但有些事情却在我身上确确实实发生过。”
“我们苏家百年名门,向来清正为民,可是上辈子,先帝和陛下为了从世家中夺回政权,我苏家先后两次成了他们的祭品。”
“先帝那一次,上辈子是莞莞你救了我们,我对你很感激,那时我并没有联合梁王造反,就这么诚恳忠正地拥护陛下,结果得到了个什么下场?”
“陛下还不是走了同先帝同样的老路,为了从世家手里夺权,甘愿把你送去北国嫁给老国君,再次诬陷了我们苏家!”
“上辈子老国君并没有找回穆亦寒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继承老国君君主之位的是他的子侄,那家伙是个残暴嗜色之人,莞莞你上辈子就是在这种人手里被折腾至死!你是萧辰景害死的!”
“所以这辈子,我为了你...我帮北国的老国君找回了穆亦寒,费尽心思要架空萧辰景手里的权,我不会再让他对世家出手,也不会再让他害了你,害了苏家!”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为了他,反过来...”
他哈哈大笑,温雅的脸上多了丝不协调的凶狠,“你怎么能为了他杀我??”
襄芙抖得发冠上珠子宝石乱颤,手中的合卺酒砸了,染了一裙的酒味,踉跄着倒在了床榻上。
苏衍捏着她的脖子笑容凄惨:“我做这些,也是为了世家,为了家族,也为了你!可为什么!为什么!”
襄芙被他掐着脖子呼吸不畅:“苏衍...衍哥哥...你...你听我说...”
她艰难地呼吸着,他松开了手,她大喘几声,伸手拉住他脖子,缓缓地把唇送了上去。
唇瓣一贴即送,她还有些呼吸不顺,讨好道:“莞莞...没想过衍哥哥是这么艰难走来的...”
她为了稳住他,故说些讨好的话。
同时,他的话也让她陷入了沉思。
难怪这些年,那个与她一同长大的苏衍,可怕得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说的难道是真的吗?兄长他上辈子,真的像父皇一样...
不等她思考太多,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苏衍放开她出去。
她缓了几下,踉跄地从床上下来,凑到门边偷听,然后就听到诸如“程家人”、“杀陛下”、“遗诏”和“世家动乱”等字眼。
她从门缝处看见苏衍听完,脸色大变的样子。
然后她就没听了,赶紧轻手轻脚地走回婚床上,半躺着装作还呼吸不畅的样子。
苏衍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莞莞,宫中有事,我去去就回。”
等他走后,襄芙安排好的,大婚当天前来接应她的暗卫就来了。
暗卫告诉她,宫中变天了,皇帝被北国大族程家的人杀害,因为皇帝生病的时候曾被苏氏逼迫立了一道交由长公主监国的诏书,如今世家的人都怀疑苏氏串通北国大族漏液前往刺杀皇帝,如今那些世家正用此作为矛头,要领兵对抗苏氏。
襄芙听完这消息,腿肚子打颤,没站稳差点摔倒,被暗卫扶住,她连忙让他带她回宫。
这夜本是襄芙的大婚,许多信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消化,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兄长被程家人杀害,世家动乱,宫里彻底混乱了...
襄芙来到宫门口的时候,里头已经被世家的人围堵着,彻底进不去了。
试图联系舅舅,联系秦家的人,秦家人却联系不上。
这夜火光漫天,暗卫只能在宫墙底下守着她,不让她进去。
母后不知道怎样了,兄长他...是否真的被杀了...
这一切她都不得而知,只能静默地守在宫墙下等待。
后来诗雅她们被她的其他暗卫救出来,诗雅同她说,苏衍竟然利用职权之便,私自放了一些篱纱国士兵进京,那些世家的兵死伤严重,眼看这些异国的兵快要破城,苏衍竟然为了自保,不顾南国生死。
天亮之后,秦家的兵终于赶到,把襄芙带到了城郊一个荒山上藏起来。
秦家的人每天会到山上来同襄芙汇报情况。
因为篱纱军,世家的军队史无前例团结联合成一线,要将篱纱军驱逐出国。
虽然襄芙此前恨极了世家人为了家族利益投靠苏衍对付她和兄长,但这一刻,她不知多希望世家的兵能将外敌赶出南国。
就在战况愈发激烈,篱纱国国君又陆续加派士兵前来,南国岌岌可危之际,北面突然出现了一支义军,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从北边打来了京城。
后来频频传出胜战的消息。
此时襄芙已经不在山上,而是乔装成普通老百姓,跟着京城逃难的百姓一起,躲到了距离京城不远的禹城。
“是战狼大将军,他麾下死士无数,据闻手里还有一大群骁勇善战的战狼。”
“战狼部队?难道是威虎大将军的旧部吗?”
一时间,威虎大将军再生的传闻便传得街知巷闻。
不少人开始讨论起当年威虎大将军是被冤枉的旧案,大家开始为威虎大将军不平。
南国彻底胜利的那天,有人说,威虎大将军来了禹城。
襄芙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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