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信此事是他主导,疑心他的上头另有其人。”
“他逃了,头顶上的主谋必会第一时间寻捕他,尽早除之,毕竟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活着终究是个祸患。”霁泽云说,“再有,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弃子,棋势陷入死局,就算从前再趁手的棋子,执掌人都会将他丢弃,扔出来掩人耳目,而如今的他,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替罪羊,怎么可能活着见到结局,死无对证不是最好?”
霁泽云转头,微笑着看孙果宽,温和声问:“不是吗?”
孙果宽实在笑不出来,扯扯嘴角,感到口里干,捏着酒杯却没再喝。
孙果宽如今既是执棋人又同样是一颗棋子,棋路交锋落于下成,就如同被人抵住咽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背后还有只无形的手捏住他,正将他落于棋盘一角,他除了能扒住气孔奋力喘息,便只剩下祈祷背后执棋人的怜悯之心。
赵义从来不将他视作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惜,孙果宽认为,樊州并非死局。
半晌,孙果宽问:“怎的这么想啊?”
霁泽云转回头来笑着跟萧祁对视一眼,随即垂了眸。
“一个人他费尽心机地贪了一堆亡命财,昧心财,二话不说就卷裤腿逃跑了,他为了什么?”萧祁继续说,“一个小州府增徭抬税,这税还好说,那徭役呢?增加了那么重的徭役是干什么去了?干了这么多事却什么都不图才蹊跷,他不图,那定是有人图,而此人不是这州府的头顶那位,就是利用他的人了。”
孙果宽痛呼,“哦!”他撑膝扶额将面掩了起来。这时,旁边久立的幕僚亦枫禀手开了口,“那大人们接下来是打算追捕正于潜逃之中的关州府,还是打算去揪出他背后的人?”
霁泽云瞥了这位幕僚一眼,对他插话的罪责不予追究,道:“不忙,先劳烦王爷派两支五人小队分别沿樊州通往滦、狄两州的隐道排查,我等在此住下,慢慢探入深究。”
萧祁回答:“好。”
霁泽云点头,“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孙果宽闻言即问:“那依霁大人看,我们樊州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啊,”霁泽云摆出一脸茫然,浅浅笑道:“说说罢了。”
孙果宽咳顿,捏起筷子,“好,咱们先不着急谈论这些,快动筷吧,再等一会儿,菜就真要凉了。”
各人都捡起筷子,或多或少的挑菜吃,正赶上霁泽云今日有胃口,挑了几块红烧的鱼和切片的肉来吃。
亦枫还是站在一旁,他没资格坐下与面前三位一同用饭,亦枫攥着袖子,目光一直落在霁泽云身上,但与先前那位无知无畏的幕僚不同,他在用一种探索的眼光审视着霁泽云。
“掌院大人,草民有礼,冒昧发问,可否告知在下您的师从?”他端正的俯礼。
霁泽云默然片刻,一个樊州知府的首座幕僚自称草民,还当着孙果宽的面,怪有意思的。
“一个微不足道的平头百姓罢了”,霁泽云神色未变,捡着菜,漫不经心地回答。
前者明显微噎,思索一阵后微微颔首,道:“多谢大人,”亦枫退回了原位,垂下头没再看任何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久,侧门入了一列下人,盘上端着热汤,头压得极低,就这么看着脚下丁点儿的路,各自往三桌分走。
猛然,匕首翻亮,霁泽云面前的人在仅距他几步之遥处,扔下托盘,扬起匕首向他扑来,霎时间,启阳短刀骤地飞出,钉刺在了那人的肩膀,启阳从霁泽云背后冲出来与那人刀刀相对。
伤影眼疾手快拔出剑,一脚踹翻了给萧祁送汤的来人,脚蹬在他肩膀上,剑锋挨在颈侧。见此番场面,孙果宽面前的那位送汤的下人托盘脱手,跪倒下去,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像是被吓飞了魂。
启阳腾身翻转,脚狠狠扫过那人的头,撞在耳朵上,砸出闷响,那人终被摁扣在地,嘴角耳蜗都流出了鲜血。
“主子!”启阳叫。
“哎呀呀,我的天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孙果宽慌张地扶着座站起来,身后的幕僚也跟着慌乱,颤巍上前虚扶住他。
“想杀我?”霁泽云狠眼,垂眼看着被启阳摁住的人。
“杀的就是你!”那人疯吼。
“孙大人,他是你府上的下人,”霁泽云转头看向正抬袖擦汗的孙果宽,追责般发问:“你可认得此人?”
孙果宽此时还像是没回过神来似的,扶着额顶,发出一声:“啊?”
“呸!”
被摁住的人将口中的血水啐在地上,斜着眼对霁泽云嘿嘿嘿嘿笑起来,喉咙打鼓,“奸贼,就是我要杀你呀,不问我,你怎么反倒问他!”
跪倒在堂前面的下人脸色煞白,喊出了声来:“他不是跟我们一块儿的人!我们府里没有他!奴婢不认识这个人!别杀我别杀我!”
萧祁拂袖站起来,神色不悦。
伤影手底下的人感受到颈侧的冰凉和痛感,也哆哆嗦嗦开口,“奴婢也不认识他……不认识……”接着吓晕了过去。
伤影“啧”了一声,移了剑。
霁泽云已经走到启阳旁边了,冷眼睥睨那人,“你有什么理由要杀本官?”
“哈哈哈哈、咳咳!”
“咳咳咳!”疯笑几声被口中涌上来的血呛住,他猛地挣脱开启阳的手,跪着的腿要往上站,张开血嘴作势要咬。
“噗嗤”一声,落血利落地划断喉管,血液喷溅,溅在了霁泽云洁白的外袍上。
“嗬。”
霁泽云轻笑一声,眼瞧着落血银扇上的血珠一滴一滴流落在地,扇面重归银白之色,那人跪死在地,头磕在刚才碎裂的汤碗上,语气惋惜,“见血了,真是扫兴,可惜了这一锅好汤,我们都没喝着。”
他转身对上孙果宽,道:“失礼了,这人不过是个混进府上刺杀的,我在朝中与不少官员政见相左,许是有人趁我出京在外,想要陷害于我罢了,孙知府不必惊慌。”
孙果宽长舒一口气,道:“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方才,真是万分凶险呐!还好――还好。”
“我看这饭也不必再吃了,”萧祁理着袖,招手,伤影为主子披上那裘袍,萧祁说:“孙知府,直接命人带路去本王的住处吧。”
“也好,”孙果宽好似腿软,磕绊了一下桌角,才绕到桌前吩咐:“来人!带王爷和霁监官去北院。”
霁泽云一眼扫过仍在惊恐中的亦枫,安明为他披上氅衣,启阳从被割喉的那人肩上拔出自己的短刀,一脸嫌弃的甩甩粘在上年的血,有些羡慕公子手中干净如初的落血扇,在公子、明哥后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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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文忠提着包米糕,拢袖踏进府门,一个雪球砸在了他的腿上,钱文忠停步抬眼。
——霁洛白从树后头露出身,手里还捏着个刚团的雪球。
“哈哈哈,文忠你反应太慢了!”白胡子老头笑弯了眼。
“师哥,”钱文忠朝这边走,将一包米糕交到霁洛白手上,“都多大的岁数了,还喜扔雪团。”
霁洛白掂掂米糕的份量,跟着转身,扬手将手里的雪球随意地扔上树杈,惊起两三只小雀,不料树枝落下雪来,最终落在了钱文忠发顶,钱文忠无奈地回头看了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师哥,将雪抖掉了。
“你的义子不错,我之前弄出来的户籍黄册被他带走了,要改政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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