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狼的尾巴
沧犽揉得很慢,池白榆感觉到那阵寒意渐渐变得没那么刺骨,肿痛也很快得到缓解。
听见她不稳的呼吸,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正逢深夜,月光被林间树木遮掩得七七八八,仅能靠挂在墙上的一盏煤油灯视物。
但狼的视力好,尤其是在晚上。因此哪怕光线昏暗,他也大致瞧清了她的脸。
大概是有些疼,此刻她正抿唇忍着。尽管有暖光映照,也掩不住她面容的苍白。
不过那股生机勃勃的劲儿没有折损半分,反倒多了些被苦境磨出的韧性。
在她投来打量的前一瞬,他垂下眸。
两人的肤色差异明显,被他圈握在手中的胳膊似乎脆弱到一折就断。他须得放轻力度,才能控制着不加重她的伤。
可也是这条手臂,又有着常人难及的坚韧。
奇妙至极。
一如她魂魄的气味,纯粹、鲜活。带着夏日般的蓬勃生气。
想来也应味美。
飘摇的思绪最终定格在这一想法上,他手上的力度突然重了些许,牢牢箍住她的胳膊。
淤青处的疼痛陡然加剧几分,池白榆下意识想抽回胳膊,却没抽动。
她转而看向沧犽,问他:“怎么了吗?”
“没。”沧犽回神,“还有哪儿疼?”
“肩上。”那“冷敷”的效果挺不错,她干脆把他当作了医生,摔疼的部位都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
沧犽掌住她的肩。
抬手间,锁链碰撞出清脆声响。
“这儿?”他问。
“上面一点。”池白榆扯着锁链,往上拽了拽。
他顺势往上,按压住她的肩头。
他的力气控制得适中,没按揉两下,池白榆就感觉到了迟来的困意。
她迟缓地眨着眼睫,起先还有精神应他的话,和他说起方才遇着的两只鬼。但时间一久,她就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了,只时不时“嗯”两声。
她还没忘记要提防着眼前的人,却又难抵浓浓倦意。到最后,她竟眼睛一合,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沧犽刚开始还没发现,直到连续几句话都没得到应答,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再一看,才发觉她已经睡熟了。
他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除了掌着她不让她摔着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醒醒。”他稍微晃了她两下。
哪怕在睡觉时,狼族也对外界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使他们迅速清醒过来。
但这一点放她身上显然不适用。
被他晃了这么两下,她连眼睫都不见眨一眨。
池白榆这会儿已经开始做梦了。
梦里有人推着她荡秋千,还一个劲儿让她“看星星”。
她紧攥着秋千绳,让那人再推高点。
就这么几句模模糊糊的呓语,沧犽一声都没听清。
见她没有要醒的意思,他思忖片刻,最终送出妖气,将里间床板上的灰尘清理干净,再将她抱了上去。
她已是困得不行,哪怕睡在张硬邦邦的床板子上,也照样没见睁眼。
沧犽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从怀里取出块木头,拿佩在腰间的弯刀削了起来。
没削两阵,他又嫌锁链弄出的声响太大,索性作罢。
收回弯刀,他看向床板上的人。
她已经自个儿调整到了最为舒适的姿势。
侧躺着,蜷起身,脑袋枕在木板突出的一截横木条上。
瞧着睡得熟,但若细看,便会发觉她的耳朵已冻得发白,脸上也没多少血色。
冷吗?
也是。
她似乎很怕冷。
今天已经发现过不止一回了。
他静坐着,大半身子隐在暗处,辨不清面容。
许久,他缓慢而谨慎地躬伏了身,鼻尖几乎要抵上她的脖颈,轻作嗅闻。
或是因为冷,连她魂魄的气味都受到了影响。
他有些不快地磨了两下尖利的犬齿,也是同时,一条尾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夜色中。
和狐尾不同,那是条粗大蓬松的灰色尾巴,尾尖往内微微曲着。
垂下时,活像把覆满茸毛的刀。
在他直起腰身的同时,这条粗大的尾巴盖在了她的身上。
腰间压来一层温热,池白榆恍惚梦见有谁给她盖了层绒被。
暖意顷刻间传遍全身,她逐渐舒展开身躯。
沧犽躬伏了身,杵在膝上的手托着下巴,眼睛微微眯出一点儿笑。
“这下暖和了?”他问。
池白榆自然听不见。
她只隐约觉得盖在身上的绒被不大对劲。
是暖烘烘的不错,可有些重,还会动。
以防绒被溜走,她伸手一捞,将其揽进怀里。又拿胳膊死死箍着,这才心满意足地贴上去。
沧犽还没来得及阻止,整条尾巴就被她抱
进了怀里。
胳膊紧紧压在上面,根本收不回去。他脸色微变,一时有些后悔化出了尾巴。
“松开。”他低声道,同时试图挣出尾巴。
怎料她竟抱得更紧,甚还掐了一把。
尖锐的疼痛袭上,沧犽抬手捉住她的腕,说:“真将尾巴当成被褥了?被褥随你掐,尾巴掐了可要流血。”
话虽这么说,到底没生扯开她的手。
但不久他又后悔了——
疼痛褪去,渐有其他异样袭上。
她的半边脸埋在那蓬松暖和的茸毛里,呵出的吐息自然也撒在了上面。
绵长而炽热,又在落下的瞬间化作深入内里的痒意。
头回察觉到这异样,沧犽就绷紧了身躯。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却没法阻止那阵微妙的痒流过尾巴,又从后腰蓄起,一点点地往脊骨上漫。
如此过了两三回,他再不能忍。
他低下有些泛烫的脸,伸手托住她的面颊,谨慎往起一抬。又动了下尾巴尖,索性直接垫在她的脑袋下面,充当枕头。
如此既暖和,又不会被她的吐息影响到。
他已尽量小心了,但在抽出手时,池白榆还是朦朦胧胧地睁了下眼。
视线恍惚对上,他有意板着脸解释:“脸埋在尾巴上睡,小心滞了气。”
“哦,好,好。”池白榆没大听清,意识混沌地答了几声,就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正中午。
再醒时,她只觉得脑袋莫名疼得慌——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晚上。
她捂着脑袋坐起身,恍惚间瞥见一条毛茸茸的灰影从眼前蹿过。
但再细看时,又不见了。
什么东西。
鬼吗?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鬼的存在,并将一切不正常的状况归结于闹鬼。
她转眼就将此事抛之脑后,随即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沧犽。
他双臂松环着,脸色不大好看——似乎并非是没睡好所带来的疲累,而像是遇着了什么其他烦心事。
池白榆盘腿坐起:“昨晚上我好像直接睡着了——你怎么在这儿?”
“守你。”
她没信:“又是玩笑话?”
沧犽想否认,但在觑见她眼中的警惕后,他又改口道:“来找你,见你没醒,就坐了会儿。”
“昨天着实有些累。”池白榆问,“什么时候去取孩儿眼?”
“晚上,还有半天工夫。
”见她有意无意捂着肚子,沧犽扬眉,“饿了?”
“有些。不过等取了东西,再出去吃也不迟。”
“伏雁柏向来麻烦,便是拿了东西出去,恐怕也要废些时辰与他周旋——确定现在不吃些东西?”
池白榆闻言,一时有些犹豫。
他说的这话,好像的确有些道理。
但这恶鬼林里能有什么东西吃。
沧犽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起身。
他道:“这林子里有些野果,应能果腹。我刚好要去摘些,一起去?”
池白榆心下微动,却又犹豫。
她思忖一阵,终是问出了最为关切的问题:“栽种那些果树的土,应该是正常土吧?”
沧犽却笑:“有些尸骨在底下埋着,种出的果子自然鲜甜些。”
“这话要是假的,今晚便取了你的阳魄,送去鬼堆里拍卖。”
“倒是好筹谋。”沧犽转身,“是假的,走罢。土里没埋尸骨,也没鬼。”
“等会儿。”池白榆跳下床,正要跟上,余光忽瞥见一样东西。
她顿住,往墙角看去。
只见墙上竟悬挂着一个鹿头,明显是拿真鹿的头做的。皮毛柔顺,应该是只雌鹿,没有角。
它的眼睛还睁着,是如墨一般的漆黑。或许是悬挂的时间太久,鹿头上落了层厚灰,颜色也变得浅淡不少。
池白榆移开眼神,刚想走,却忽地记起昨晚撞见的那女鬼。
她又看了回去。
那女鬼裙袍的颜色,似乎与这头鹿的皮毛色泽大差不差。
“怎么了?”已快出门的沧犽回身看她。
“没,就来。”池白榆盯着那鹿头,往前走了两步。在走出里间的刹那,她忽一转步子,朝那鹿头走去。
她从袖袋里取出块帕子,先粗略把鹿头上积攒的厚灰给擦了,又换了另一边,仔细擦拭一遍。
还边擦边低声念道:“不管是不是你,给你把灰擦了,一点也不丑。晚上就别来吓我了啊。”-
和夜里也总是阳光明媚的画境不一样,此处的天和时辰对得上。一到时候,太阳便升起来了。
只不过林间树木茂密,又有冷雾缭绕,哪怕天际有烈日高悬,也依旧冷得很。
池白榆站在一株果树底下,看着沧犽灵活攀上树,扣在腕上的锁链对他似乎造不成任何影响。
但等他摘完下树,从他手里接过红艳艳的果子时,她才发现仅是错觉——
他的手腕已经被铁链磨破了皮
,能见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连手铐上都沾了些许。
注意到她的打量,他将果子往她手里一塞,道:“无事,养两天便好了。”
手上压来沉甸甸的两枚红果,池白榆一时犹豫于该不该给他解开链子。
他看起来似乎不坏,也没给她使什么绊子。
不过她也只动摇了两三秒。
再怎么好心,也终归是在妖牢里。
靠这么一两天的印象就认定他是好人,信了他,那不等同于把自己往坑里推么?
谁知道跳下去的坑有多深,里头又有没有陷阱。
想到这儿,她颔首:“那就快些把东西取出来,你也好少受点儿罪。等我出了房门,便给你解开。”
沧犽不恼反笑:“这般谨慎,不怕我给这果子里下毒?”
“对,你提醒我了。”池白榆取出袖中匕首,利索削下一块,“你先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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