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悬在那里,像一件半干的旧衣裳,在阴处滴着水,总也干爽不起来。
负责这案的几个公安,都是老手了,鼻子嗅过太多气味,这一宗却有些特别。
不是血腥气扑鼻的那种,倒像是梅雨天,墙角悄没声息沁出的霉斑,带着股阴湿、黏腻、纠缠不清的气息。
南天贵的供词,薄薄几张纸,轻飘飘的,落不了地。
那少年人的眼神,惶惑里带着怯弱,不像能做出那等事的人。
而林菲那姑娘,问起话来,眼神总是游移着,像受惊的麻雀,落不到实处。
她说的话,前一句和后一句常常对不上,自己先绊住了自己,织成一张漏洞百出的网。
办案的人心里明白,这网底下,沉着东西。
后来,他们在矿区的家属院里坐,听那些婆娘们扯闲篇。
话头绕着林菲的家打转,说她那对父母,面上是平静的,底下却藏着暗流。
说那张小英,和调度室的陈卫国,走得未免太近了些。
这一缕线头,被公安轻轻扯住了,一带,便扯出一个叫人脊背发凉的事实来。
原来张小英和陈卫国,竟是有私情的。
这秘密藏了许多年,像地下的暗河,日夜流淌,却没人看见。
这一下,整个案子便调了个头。
公安们的眼睛,慢慢地转到了那个不大说话,见了人总缩着肩膀的林恩华身上。
去林家搜查那日,天色是沉郁的灰。
院子不大,杂乱地堆着些家什,透着一股破败,无心经营的气息。
老公安姓秦,他在院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那个半掩着的地窖口。
推开杂物,一股混杂着烂菜帮子和湿泥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呛得人直皱眉。
地窖里堆着过冬的大白菜和土豆,乍一看没什么特别。
秦公安却没急着走,他从兜里摸出手电,一寸一寸地敲打四壁。
敲到角落那堆烂木板时,墙面传来空洞的回音——后面是空的。
挪开木板,一个窄得只能弯腰钻进去的洞口露了出来。
手电光往里一扫,这秘密掘出来的地下室不过五平米见方,除了一张破木板搭的床,就剩个锁着的旧木箱。
技术员把箱子撬开,里头没有金银细软,只有一本用牛皮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
纸页已经泛黄,边缘卷曲着,像是被无数次地摩挲,又无数次地想要撕毁。
字迹是笨拙的,一笔一划却刻得极深,仿佛倾注了全身的力气。
里面写的,不是家常。
是一个灵魂,日日夜夜,在被背叛的耻辱和恨意里熬煮,最终熬成了一锅毒汁。
字字句句,都是对妻子张小英的诅咒——“贱人”、“脏了门风”、“恨不得她死”。
然而,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他对女儿林菲的那些话。
他一会儿把她捧成莲花,说是这污糟家里唯一的白;一会儿又因她眉眼间日益像她母亲,而恨得牙痒。
那些含糊的段落里,夹杂着“夜里的管教”和“清洗身体”之类的混话,读来让人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日记?
这是一颗在不见天日的阴沟里泡了大半生,早已发酵、肿胀、变质,却仍在偏执跳动的心。
……
河边的风,像一道无声的咒语,贴着皮肤念。它不劈,不砍,只是无孔不入地往里钻,要把骨头缝里最后一点暖意都搜刮干净。
林菲一步一步往水里走,河水漫过脚踝,小腿,膝盖……
那冷,是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瞬间就穿透了单薄的衣衫,刺进了骨头缝里。
这寒意,她竟有些熟悉,仿佛她生命的底色,本就是这般冰冷的。
岸上的喧闹,被水波揉碎了,传到这里,只剩一片嗡嗡的杂音。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尖利,变了调。
又有“扑通”的水声,大约是有人下来救她了。
她心里忽然浮起一个荒诞的念头:真好笑,他们难道不知道,有些人,是从里到外都冷透了的,捞上去,也只是一块冻僵的肉罢了。
身子沉得厉害,河水没过了腰,胸口,下巴。
浑浊的水带着泥沙的腥气,一股股地灌进她的口鼻。
那味道里,似乎还有别的,一股铁锈似的,又像是父亲工具箱里那股机油的味道。
不,不是的,是血的味道。
是她自己的身体里,曾经流出来的,温热的,带着腥气的血。
那血,染红过床单,也染红了她整个灰暗的青春。
“不是我!爸……你别打妈妈!”
记忆碎片,像一块尖利的玻璃,猛地扎进脑海里。
是哪一夜?
灯光昏黄,摇晃着,把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短短,鬼魅一般。
母亲的哭喊声,父亲的咒骂声,拳头落在□□上的闷响……
她蜷在墙角,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然后,一切都静了,父亲那双血红的眼睛,转了过来,钉在了她的身上……
不要想!
又一口冰冷的河水呛进来,窒息的感觉暂时压下了那恐怖的画面。
可另一段记忆,更像水底缠人的水草,柔韧而阴险地绕上了她的脚踝,把她往更深的黑暗里拖。
是那本笔记本。
为什么要把它翻出来?为什么让那些肮脏、见不得光的字,曝露在太阳底下?
“小菲是干净的……只有她是干净的……”
爸爸又在耳边说话,那么近,近得她浑身一颤。
“她看她妈的眼神……一样下贱!”
“不听话就要管教……让她知道谁才是对她好的人……”
“夜里醒了,看着她睡着的脸,像她妈年轻时……真脏……得洗干净……”
“洗干净”……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冰冷的河水瞬间沸腾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抬手捂住耳朵,可胳膊像是被水草缠住了,沉甸甸的,抬不起来。
那双手又在她身上游走,那股混合着烟酒和怨恨的喘息又喷在耳边,那种带着占有欲和污秽的“爱”……
那居然是“爱”。
可是那“爱”从根子上就烂透了,是长满毒刺的藤蔓,早把她缠得血肉模糊。
还有妈妈……
你为什么要背叛这个家?
为什么不爱爸爸?
为什么……连我也不要了?
她是这个腐烂泥潭里滋生出的,最丑陋的怪物。
是啊,怪物。
她想起了南天贵。
那个少年,眼神是亮的,像夏夜的星星。
在她最不堪、最恍惚,几乎想要把自己彻底撕碎的那个夜晚,他恰好出现了,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怜悯。
可是,在父亲那阴鸷带着胁迫的目光下,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对于那点光明的扭曲,嫉妒与毁灭欲里,她伸出了手指,轻轻地说:
“是南天贵。”
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最恶毒的符咒,不仅玷污了那片光明,也将她自己,永远地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她看见他眼中的星光,灭了。
什么是爱呢?
她曾经以为,爱就是彻彻底底的占有,是哪怕一起沉沦,一起腐烂,也要绑在一起。
可南天贵不要,他挣脱了。
他果然是嫌弃她的,嫌弃她的脏,她的不堪。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吧!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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