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斩猛地从硬板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险些撞到上铺的床板。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种没来由的,尖锐的惊悸感攫住了他,瞬间将沉眠驱逐得无影无踪。
梦里似乎有什么破碎的片段——昏暗的房间,姚筝苍白痛苦的脸,一双冰冷的手扼住她的脖颈,画面模糊不清,但那种窒息般的恐慌感却无比真实。
他抬手捂住胸口,那里像是被什么钝器狠狠撞了一下,后劲十足闷痛难当。
“筝儿......”无声的呼唤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没有溢出唇齿。
她有没有安全到家,春桃有没有给她煮热汤炖牛肉,其他下人有没有为她打扫干净庭院,有没有想念被孤独留下的自己。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处岗哨模糊的灯光透进来些许微光。耳边是其他新学员们此起彼伏或粗重或细碎的鼾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含糊的梦呓。这是集体生活,是纪律严明的军校,不再是桐城那个只有他和姚筝两个人的、可以肆意妄为的小小客栈。
可身体的记忆,却不合时宜地、汹涌地苏醒过来。
广州初夏的夜风,带着白日里阳光炙烤后残余的温热,又混合了珠江水汽特有的湿润,从敞开的窗户一阵阵涌进来,拂过他仅穿着单薄汗衫的脊背。这风,不同于北方干燥冷冽的夜风,它黏腻缠绵,带着一种催发万物生长的暖昧的力量。
像极了那些在客栈里,与她肌肤相亲,呼吸交融的夜晚。
贺斩的身体骤然紧绷。
某些部位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清晰而灼热地提醒着他那些旖旎到令人发疯的记忆。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数涌向了小腹,烧得他口干舌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陡然加重的粗粝的呼吸声,能感觉到皮肤下奔腾的渴望。
他闭了闭眼,转身从挂在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制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布团。
他打开布团,一枚小巧的金锁坠子在月光下闪着金属的质感。
这是姚筝之前的东西。
准确说,是姚筝丢了的东西。
就在下船前的最后一夜,初经人事的她累极睡去,这枚一直贴身佩戴从不离身的金锁从她汗湿的颈间滑落,掉在了凌乱的床褥间。
贺斩收拾行装时发现,本想还给她,可看着她沉睡中犹带泪痕的疲惫侧脸,鬼使神差地想起行事时金锁在她脖颈之间随着运动跟着摇晃,在深夜里伴着她的呼吸闪着零碎的光,他将这枚还带着她体温和气息的小小金锁,悄悄揣进了自己贴身的衣袋。
仿佛这样,就偷走了一部分属于她的最私密的印记。
此刻,在这被陌生呼噜声和灼热欲望充斥的军校夜晚,这枚金锁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和宣泄的出口。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那枚金锁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金属被掌心温度渐渐焐热。然后,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他将那枚小小的象征着她身份和过往的金锁,轻轻含入了口中。
微凉的金属触感贴着舌尖,很快被口腔的温度同化。他闭上眼,舌尖缓慢地细致地舔舐过锁身每一处凹凸的纹路,仿佛在品尝她肌肤的细腻,在重温那些吻遍她全身时的战栗。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滚烫而急促。汗水沿着额角脖颈滑落,浸湿了单薄的汗衫。另一只空着的手,紧紧抓住了粗糙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脑海中全是她的样子。她蹙眉时的倔强,她微笑时的狡黠,她动情时的迷离,她安慰自己时的温柔。
“筝儿......”含糊的的呜咽,被堵在喉咙深处,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在黑暗中无声地弥漫。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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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筝感觉自己像是沉在一片冰冷黏稠的墨水里,意识时而浮起,时而下沉。
已经分不清是第几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个被她刺终脖颈失血过多死亡的贼人,以及那些他的追随者们,就会浑身是血地直挺挺地站在她的床头,用那双涣散却仿佛能穿透黑暗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血腥的噩梦。
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寝衣。
她猛地睁眼,眼前只有窗外透进的惨淡的月光,勾勒出陌生房间家具冰冷的轮廓。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她自己狂乱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她试过数羊,试过玩飞花令,甚至试过在心里默算望江楼往日的账目——
全都没用。
那血淋淋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只要她精神稍有松懈,便立刻浮现。
提醒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她杀死。
曾经光亮的眼眸,就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暗淡。
姚筝不是圣母,不是对于自己正当防卫的内疚,而是对于生命易逝的感叹。
既然睡不着,那就消耗掉所有精力。
她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没有点灯,就着微弱的月光,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开始做深蹲。
一个,两个,三个......
动作标准而沉默。
双臂抱在胸前,腰背挺直,下蹲,起身。
汗水很快从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大腿的肌肉开始酸痛颤抖,肺叶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她不管。只是机械地,固执地重复着这个简单而耗费体力的动作。
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砰地一声,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上。
汗水已经将里衣彻底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狼狈不堪。
但大脑里,那些血腥的幻象,似乎真的被这极致的疲惫暂时驱散了。
她就那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沉重的眼皮再也无法支撑,意识终于被拽入一片虚无的黑暗。
没有噩梦,只有一片沉重的、无知无觉的空白。
虽然睡眠短暂,且往往在冰冷的地板上被冻醒,但至少,是睡着了。
陈彰偶尔会来。
他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房间的门口,或者远远地站在廊下的阴影里,穿着熨帖的西服,戴着金丝眼镜,像个最彬彬有礼的访客。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汗流浃背近乎疯狂地做着深蹲,看着她累到虚脱瘫倒在地,看着她蜷在冰冷地板上昏睡过去。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惊讶与欣赏。
姚筝懒得去分辨。
她全心全力努力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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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多礼拜后,姚筝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气力,至少走路不会随时飘忽至少大脑可以正常思考,她的身体提醒她,可以继续前进了。
她主动走到前院书房——
陈彰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
陈彰的声音平稳无波。
姚筝推门进去。
她身上穿着后院下人们找来的不知是谁的旧布裙,头发随便用根筷子挽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那股不曾被压制的精气神,回来了一些。
她走到书桌前,开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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