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直视北歌的双眼,回答道:“他认为,四海大同才是公义之本。在他看来,如若上层政治不一统,中层指令不明确,下层民众自然无所适从,无据可循。因此,要真正实现四海人同,首先必须实现一统。而要一统,则必须流血。他想做的不是乱世下的游侠,而是统一后的监察者。”
“一统?”苏北歌喃喃重复,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在那之后,翟先生是想做以正义之名的清君侧?”
穆夏摇了摇头,神情凝重:“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难道他……他想做的,不仅仅是清君侧,更是……”
苏北歌细思极恐,不是清君侧,难道他想清除的不止是国君身边的奸臣小人,还包括直接对抗国君?想到这里,她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试问天地之下哪有国君能够容忍这样的机构存在?
未等苏北歌多想,穆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随即吐出一口鲜血。苏北歌连忙扶住她,急切道:“穆门主,我这去唤人来!”
“不用”,穆夏制止住了北歌,“扶我到案边。”
*
昏暗的烛光下,穆夏靠在书案上,强撑着虚弱的身姿,写下了一封密函。写着写着,她又吐出一口鲜血,苏北歌颤抖着递过手帕,眼中满是担忧。
待写完最后一字,手中的笔几乎滑落,穆夏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缓了好长一阵,才示意苏北歌让众人进来。
在苏北歌的传唤下,秀姑、翟谷子和一行率门弟子齐齐走进书房,恭敬地站在穆夏面前。
昏暗光影下,穆夏微微倾斜身子,倚坐在书案前,目光从每一个弟子的脸上扫过,仿佛要把他们的模样深深印在心底。
“我命不久矣。”
穆夏开口,她的声音,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着一丝不可抗拒的苍凉。众人闻言,心中一震,纷纷面露悲痛之色。
“我宣布,翟谷子,将继任玄门门主之位,而墨与青则为作副门主,你们二人,共守我玄门之荣耀。”说罢,穆夏又将刚刚完成的密函递给秀姑。
“秀姑,我任命你为玄门监察,同时也将暂管玄门精锐部队的调度令。这密函中的指令,需在我离世后方可执行,望你谨慎行事。”
秀姑双手接过密函,眼中闪烁着泪光,沉声应道:“谨遵门主之命。”
言毕,穆夏转向北歌,她伸出手,轻轻示意。苏北歌立马上前,回握住她的手。
穆夏的手苍白且冰凉,仿佛从雪霜中凝结而来。苏北歌心中一紧,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眼中泪光闪动。她用力回握着穆夏的手,给予她最后的温暖。
“囡囡,”穆夏气弱如丝,“书房的那个盒子,留给你。里面的小人偶,都是我一笔笔刻的。能在死前见到你,得知冬儿的消息,我已无憾。我知道,要与她合葬怕是不可能了,若有机会,你帮我把盒中的物件都埋到冬儿的墓前罢。”
苏北歌的泪水滑落,她点点头,声音哽咽:“我一定您的信物都带回,给娘亲看。”
穆夏听到此言,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那是她最后的欣慰。随后,她的呼吸渐渐停止,如同落叶归根,归于沉寂。
玄门弟子纷纷哭喊,声震四野。
几乎同一时间,大雨倾盆而下,仿佛是天空也在为穆夏的离去而哭泣。苏北歌望向窗外,只见两只燕子在屋顶上盘旋,一只燕子飞来,与另一只紧紧相依,随后一同消失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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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歌在穆夏身旁伫立了许久,她的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穆夏的体温在她的指尖渐渐散去,那种冰冷让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悲痛。周围人声嘈杂,朦胧中,她看见房内人影晃动,有人轻声呼唤她的名字,但她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直到有人察觉她的失神,轻轻地将她与穆夏分开,她才如梦初醒。
齐仲来得知门主仙逝,匆匆赶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悲痛,但更多的是对穆夏的敬意与惋惜。他亲自安排人将穆夏的遗体安置妥当,确保一切都稳步有序。
苏北歌感到自己被轻轻地扶起,然后被人带领着走出了书房。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她的思绪逐渐清明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辆轺车上了,同车内还坐着秀姑。
“门主呢?”
苏北歌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车内,秀姑坐在她的身旁,见她已经回神,眼中闪过一丝安心,沉默一会儿后,应道:“门主在前面呢,她,在带着我们回玄门城堡。”
苏北歌打开轺车的门帘,只见前面的马车上载着一具松木棺木。虽然棺木尚未上钉,但盖子已经紧紧合上,穆夏就躺在其中。
晨曦微光下,翟谷子静静地扶着棺木前行,他的面容凝重,头上未戴玉冠,一头半白的头发随风轻轻飘动,增添了几分沧桑。四名弟子紧随其后,他们原本的绿衣长袍已被换成了素净的白衣麻布袍,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肃穆。
沿途,街道空荡,不见半个人影。原来,齐仲来早已料到民众可能会因穆夏门主的离世而聚集,为了维护门主的安宁,他特意安排了这条避开城中主道的小路,并提前疏散了小道两旁的人群。只有偶尔的风声和雨后的清新空气,陪伴着这支静默的队伍。
苏北歌的目光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刹那间千万思潮,如波翻浪涌,忽然又都平静下去。
“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玄门诸人都在昆嵛山下等候。众生必死,死必归土,苏姑娘也不必太难过,门主她,走得很安详。”
苏北歌点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所有人都很难过,秀姑也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轺车继续前行,雨丝依然绵绵不绝,路旁的树木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穆夏送行。
正午时分,雨已停下,山风吹散了雨后的雾气,但空气中却仿佛依旧弥漫着那股肃穆与哀伤。玄门的弟子们已提前在山下集结等候。他们身着素净的衣袍,面容肃穆,手中握着长剑,朝着棺木的方向行着庄重的剑礼。
墨与青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眼中无泪,而是怔怔地望着车载棺木的靠近。棺木从车中卸下的那一刹那,长久的沉默如同被打破的湖面,弟子们的悲恸如决堤洪水,瞬间爆发。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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