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色凉如水,黄昏残阳缓缓退,行人手执河灯,相伴于河岸之际,低声絮语影影绰绰。
月情挽着一竹篮,手提一灯笼,穿过巷尾静静走到河岸。
今天是中元节,依着习俗,人们除了敬香烧纸,还会去供一盏河灯,所求家人平安康健,家庭美满和睦。
不过月情并不如何信鬼神,出来也不是为供河灯来许愿,而是找她那半道捡回来的便宜夫君。
他们之间虽则是两情相悦,但并不如何相配。
——他比她足足小了六岁。
正所谓三岁一代沟,五岁一鸿沟,相恋时还无知无觉,但成亲两年后,月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合适。
…她时常不能搭上他的话,也时常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而外人更是道如若不是因他馋嘴,而她恰恰有一不错的好厨艺,他们这一对儿想必是成不了的,纵然如今在一起了,也决计走不长远。
月情当然不想止步于此,可她总是不能懂他,她努力过,但收效甚微,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错误。
她闻起风声,思绪渐停,抬起眼眸来,所见唯有河岸边际处一身姿颀长的高挑少年。
他生得一双含情桃花眼,面如白玉所雕,着暗紫长袍,纵然在半幕夜色里,也如此地引人注目。
月情微微失神,又微微垂眸。
是连绝,是她的夫君,是如玉一般美好的少年,也是令她患得患失的罪魁祸首。
他离她并不远,却又很远很远。
月情看着河面上星星点点的河灯,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她,忽而不知意动从何而来,缓缓双手合十,而闭目许愿:
“鬼神大人,如若你能听见,请让我能有一双能看透连绝的眼,一对听懂连绝的耳……”
须臾安静片刻钟,她的心愿随水而流,喁喁人声渐渐传过来。
月情睁开眼眸。
岸边的豆豆惊道:“连绝哥,你是不是作弊了?你的河灯怎么会飘那么远?”
本也在许愿的少年瞭开眼皮,瞧了眼飘远的河灯,哼笑一声,眉梢扬起,“作弊?我需要作弊?”
他道:“今天可是中元节,中元节是鬼节,而我是鬼大王,我的河灯自然第一。”
“……”
“……?”
“…?!”
这一瞬间,河岸寂静。
残阳逐渐消失在夜色中,面目模糊的行人一一被血月笼罩。
他们浑身僵硬,缓慢转头,表情卡在五官上,眼中是无可形容的呆滞。
连绝浑然不觉,还心情甚好地四处远眺,便见到了离来不远,在朦胧灯火后的月情。
她身在血月之下,月光挥洒而来,氤氲在高架灯笼的暖光里,眼尾艳丽而动,袭来一身暖色,正如有美一人,夺目璀璨。
他不自觉勾起唇角,眼睛都光亮了几分,心情甚好道:“情娘!”
随着他开口,月情手里的灯笼啪地声灭了。
“……”
果然,不管努力多少次,她还是理解不了他!
“月师傅,连绝哥他疯了,为了吹牛,这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都敢说!”
豆豆终于醒过神,语气惊颤不已,表情惊恐万分。
月情深深呼吸,嘴角则微微抽搐。
她的确不信鬼神不信中元节,但顶多是不信,连绝不一样,他不仅不信,人家过生辰,他爬上桌子一脚踹下寿星自己当大王。
中元节晚上敢这么说的,全大祁也找不出第二个,而唯一一个,被她给摊上了。
连绝闻言微微挑眉,道:“我没有吹牛……”
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月情打断道,“他的确并没有吹牛,龟大王,他是出了名的,俗称王八大王,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话一出,河岸再度一静。
半晌,豆豆才发问,“龟…大王?”
“是的,”月情的语气无比坚定,比磐石还要坚硬,“众所周知连绝是外地人,他的口音很重,听错了很正常,不要多想。”
豆豆扬起困惑的小脸,“可是龟大王和中元节有什么关系?”
月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因为中元节会放河灯,而他不仅是龟大王还是个水王八,是以,才能得第一。”
周遭一静,紧接着响起一阵笑声。
“原来连绝哥是水王八!”
“难怪他的河灯游得那般快!”
小孩们哈哈笑着,纷纷跑偏,七嘴八舌地讨论,又让连绝展示展示他水王八的功力,再放一次河灯。
连绝被冠上水王八的丑名也不生气,仍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只微微挑眉过来,瞧向她,“那我是王八大王,情娘岂不是王八夫人?”
月情:“………”
差点忘了这一茬。
俩人自成亲以来,月情已经是一百次问自己为什么要招赘,这分明是招罪。
她脸上的笑容已然是挂不住了,瞧了眼笑容甚欠的连绝,不由哼了声。
又将带来的竹篮打开,新鲜炸来酥酥脆脆的金黄茄盒一露出来,顿时飘出阵阵油香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最亮的自然是以馋嘴出名的某某。
可月情偏偏就不理他,看都不看他,只将篮子递给豆豆他们,又笑着叮嘱道:“天要黑了,快回家去吧。”
孩子们纷纷扬声道:“谢谢月师傅!”
连绝被排挤在外面,一个香香茄盒都没分到,他眨了下眼,道:“真过分,居然光明正大地孤立我。”
月情道:“谁让你乱说话,不知分寸。若是被路过的小鬼听见状告上去,只怕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连绝闻言莞尔,轻松道:“这你便放心了,还没有我吃不了的东西,不用兜着走。”
此言当真。
连绝是倾仙楼出了名的扫盘仙人,一顿饭三桶起步吃饱为止,逢年过节,还要再奖励自己半桶,美其名曰高兴。
但是——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优点吗?
月情忍不住轻轻掐了他一下,让他老老实实给鬼王道歉,回去了再多供些祭品和香火,态度也需得虔诚些,以求鬼王原谅。
毕竟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今时今日正是鬼门大开的中元节。
他顿了下,头顶的光倾泻而来,落入她温柔如水的眼眸中。
她说:“听话。”
他不自觉地低顺下眉眼,轻声依言,又慢慢牵住她微微泛热的手,逐步相扣,依恋地与她再近了一分。
月情并未觉察到他的小动作,还在郑重其事地给鬼王戴高帽子,道:“今日是鬼王的节日,想来他老人家看在这面子上不会同你计较。”
连绝注视着她,闻言挑了下眉,若有所疑地嗯了一声,“为什么他是老人家?说不定人家鬼王英俊非凡,年轻貌美呢?”
他的关注点一向离奇,上次看白娘子排班戏时,旁人都对拆散白娘子与许仙的法海气得牙痒痒,他呢,目不转睛地盯着法海收妖的金钵。
有道是法海的金钵不仅能收妖还能化斋,简直是修仙界出门在外必备法器。
随之由衷赞叹,“法海可真是个贪吃的小机灵鬼。”
众人:“……?”你确定你说得是法海?
月情哪怕与他相识三年,试图理解他两年,但仍旧会被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噎住。
她是让他去关注鬼王是否年轻貌美吗?
“非人之物,非人之事,不论年龄,不论男女,”月情语重心长地瞎扯,见他若有所悟,轻轻带了他一下,不许他再胡思乱想,道:“走了,回家了,再不回去,给你做得烤鸭要冷了。”
连绝立时不再纠结,牵住她的手在空中荡了荡,扬唇一笑,“走喽,回家喽。”
他声音轻快,天真烂漫,甚至有些无忧无虑。
在这世间,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感到烦恼。
月情和他牵着手,一晃又一晃,微微勾了勾唇,心情也快意不少。
她与连绝相识是三年前,而结为夫妻已有两年。
彼时她二十三岁,而他才十七岁。
在这座小镇上,从来没有像月情这样二十多岁才嫁人的姑娘,也没有有手有脚的年轻男子入赘。
总而言之,这桩婚事可谓是惊世骇俗,一时之间,成为了小镇上的饭后闲谈,惹了不少非议与笑话。
但不论有多少人奚落,小两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
虽然,她这位夫君,总是会冒出些不合时宜的惊世之语,她也总是无法完全地理解他,但总体而言挑不出旁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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