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简璐没想到吴参谋长要退伍转业了,“怎么这么突然?”
王大娘也惊讶,这几家人关系好,又是邻居又是战友的,平时也经常一块儿吃饭。
再加上几家的孩子都很照顾双双,王大娘看他们就和看自家孩子没两样。
“吴参谋长和晨晨那孩子去哪儿啊?”
程铮心里也挺复杂的,多年战友就要走了,怎么也不舍,可这又是部队里的常态。
总有新兵蛋子入伍,也总有老战友退伍离开。
“回老吴老家那边,在A省。”程铮没去过那儿,只知道大概位置,“到时候应该能安排个国营厂的转业工作,待遇不会太差。”
“哎,怎么就要走了。”简璐对吴家人印象挺好,吴参谋长最近几年待孩子挺好,吴向晨也不是当初那个闷着气的孩子,人机灵又聪明,“那晨晨读了半年初一就要转学啦?”
“没错,老吴到时候给他办转学。”
双双听得迷迷糊糊,大概听懂了大人们在说晨晨哥哥和吴叔叔要走。
“妈妈,晨晨哥哥要去哪儿啊?”
“回你吴叔叔老家那边去。”
双双想了想,没太想明白,只点点头,“哦,那肯定好玩儿。”
她想到自己回爸爸妈妈老家,也很好玩儿的。
两天后,大伙儿齐聚吴家。
吴锋当初申请的二层小楼,如今看着也简单干净。
这房子就他们父子俩住,家里没有个操持的女人,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处处透着些冷硬气质。
饭桌上,男人们喝着酒,提起吴锋都提交了退伍转业申请才告诉兄弟们,梁海生有些不满。
“老吴,好啊你!事儿都妥了才跟我们说。”
吴锋也不遮不掩,大方承认,“这事儿是我办得不地道,我自己罚一杯!”
吴锋是上个月提交的退伍转业申请,最大原因还是升到这儿到头了,最多再熬一两年也是时候退伍,加上在部队时不时就要出海,家里只有儿子一人,得让他去别家住许久,吴锋一直觉得对儿子不太好。
想明白了,他干脆提前打了退伍报告,早点带着儿子回老家,以后父子俩把日子过好了。
“哥几个,还有你们大家,这几年多亏了大家
对我们爷俩照顾,尤其是老梁和嫂子,晨晨给你们添不少麻烦啊,我敬你们一杯。
“说啥话呢?冯秀慧连连摆手,夸起吴向晨来是毫不嘴软的,“晨晨听话得很,人又聪明,有他在,墩子都变听话了很多。
墩子听到这些话没有一点儿反应,这会儿他正生气。
晨晨居然一直瞒着他,现在才说要走的事儿,他很生气!
“墩子!吴向晨碰了碰墩子的胳膊,见这人虎着脸,也学自己爸那样,偷摸摸了桌上大人的酒过来,倒了几杯,“那我也跟你们喝。
“吴向晨,你太没良心了!怎么这会儿才说!冬冬眼眶微红,想着玩儿的最好的几个朋友就要离开一个,心里是越来越堵。
“来来来,是我的错。吴向晨看着挺平静,始终面带微笑,几个男娃还没有喝过白酒,这会儿在另一桌坐着。
桌上就四个男孩儿加双双和娟娟,四个少年准备初尝白酒滋味,两个小丫头在闷头吃菜。
一人面前摆着一个小酒杯,吴向晨挨个往里倒了几口白酒的量,清澈透明,散发着阵阵酒香,“咱们几个干一杯!
墩子恶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齿,“以后我们都不认识你了!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说罢,拿起酒杯仰头灌进嘴里。
嘶。
白酒入喉,仿佛一路点燃的火花,噼里啪啦在口腔炸开,有股火辣辣的感觉。
第一次喝白酒的几人面上表情各异,像是在告别他们过去几年的青春岁月,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
“我回去了给你们写信啊!吴向晨淡淡道。
“别写!墩子一口回绝,“写个屁,你都没早点跟我们说,还写啥信?以后走了我们就不认识你了!
墩子气鼓鼓地,仍旧心气不顺。
恒恒幽幽地叹口气,一手搭在墩子肩膀,一手搭在晨晨肩膀,“怎么就要走了啊?不是说下学期开学我们还要去打仗吗?
冬冬被白酒辣地眉毛挑了挑,“以后我们就三个了,怕是打仗都打不赢。
饭桌上有几秒沉默,风过无痕,双双和娟娟搞不懂几个哥哥在干嘛,她探过头去,杵到晨晨哥哥的酒杯前面,盯着往里看。
“晨晨哥哥,你们喝的什
么呀?水水吗?”
双双好奇为什么喝水之后脸会皱呢这很像她吃到酸酸的东西才有的表情。
“你这小屁孩儿不要管。”晨晨放下酒杯伸手弹了弹双双的小辫子看着那小辫子颤了颤心情好多了。“对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四岁了嘛我先把红包给你。”
哇!
双双瞬间睁大双眼她不知道为什么晨晨哥哥要提前给红包但是这是开心的事情。
“好哦。”
一个红通通的纸袋子双双高高兴兴收下奶声奶气道“谢谢晨晨哥哥嘻嘻!”
“小财迷!”晨晨捏了捏双双肉嘟嘟的脸蛋。
吃完饭大家又说了好一阵话各家散去吴家父子在空旷的二层小楼沉默地打包着行李等吴锋把最后的手续办完他们就要离开。
“你小子也没提前和墩子他们几个说啊?”吴锋还以为儿子和墩子他们玩得好肯定上个月就说了得好好珍惜最后一块儿玩儿的时候。
“没有。”
吴向晨垂着头声音很轻。
只默默收起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东西一把弹珠蓝色绿色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响声一开始他弹珠玩儿得一般玩了大半年才厉害起来。
五张画片都打得翘了边有一阵子几个兄弟沉迷这个游戏还有两把弹弓一拉弹弓便能射出去弹珠或者石子。
将所有东西放好吴向晨抬头看向爸爸“爸我们以后还能回来看看吗?”
“可以啊有机会就回来看看。”吴锋拍拍儿子“等回去了家里还有你堂兄弟姐妹放心人也多。”
吴锋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卷下一片阴影扫在脸上。
——
五天后吴家父子离开。
大伙儿将两人送到了出岛坐渡船的地方
吴锋和几个战友分别拥抱告别。
当了二十多年兵吴锋不舍再看一眼海岛环视一圈这有着碧海蓝天大海椰林的地方向众人再敬了个军礼。
“走了。”
程铮紧抿双唇拍拍他肩膀“一路顺风。”
多的话再也说不出。
吴向晨看看来送行的队伍少了
他熟悉的身影。
墩子、恒恒、冬冬都没来。
冯秀慧替儿子解释,“墩子他起晚了,你们玩儿得那么好,这不,人难过得很,昨晚睡得可晚,马上就来啊。”
说是这么说,可冯秀慧心里清楚,墩子闹别扭了。
墩子接受不了好哥们就要这么走了,今天一大早,梁海生和冯秀慧要离开的时候,让他一块儿来送人,他直接拒绝,说自己不送吴向晨。
恒恒和冬冬在旁边劝,也不知道能不能劝过来。
吴向晨心里明白,也接受了秀慧阿姨这个说法。
“梁叔,秀慧阿姨,以后我还来你们家里玩儿啊。”吴向晨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住在梁家,和梁家人关系亲厚。
“好!”梁海生把吴向晨当半个儿子看,这会儿也舍不得,在吴向晨的脑袋上咕噜一把,“有时间就回来岛上看看,梁叔家里你那间房一直给你留着。”
“回去了,和你爸好好过日子啊,也得好好念书。”冯秀慧说着说着便有些不舍,这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
吴向晨扭头又看向璐璐阿姨,当初自己还是个小不点儿的时候,璐璐阿姨曾经在医院走廊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后来后妈走了,爸爸又是自己的爸爸了。
那是吴向晨自己的妈妈去世之后,他再次体会到一次像是母亲般的温柔和温暖。
“璐璐阿姨,我很喜欢吃你做的虾,下回我还想来吃。”
“来就是,璐璐阿姨家里就虾多鱼多。”简璐生出浓浓的不舍,总觉得这样的场面太让人难受,幸好怀里有个插科打诨的小丫头。
“晨晨哥哥,你要和我抢虾虾吃吗?”
双双一句话,瞬间打破大家的悲伤情绪,众人转而笑笑。
“桑桑,怎么?晨晨哥哥对你好不好?你要不要分我虾吃?”
双双像是认真思考起来,没一会儿点头,“好呀,那我分你一个哦。”
吴向晨看着双双,这个小丫头从出生就是个漂亮宝贝,让人看见就会不自觉地笑笑。
这回,他轻轻摸了摸双双的小辫子,没再弹,“真乖。”
渡船即将出发,吴锋再和几个战友告别,招呼儿子上船。
吴向晨踏上船,站在船尾再向岸上看一眼,都是他这
几年熟悉的人,唯独少了.
“吴向晨!”
远处三个少年冲刺跑来,一路挥舞着双手。
等跑到岸边时,船刚刚出发,驶离岸边两三米远。
墩子双手扩在唇边,大喊,“你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恒恒冲他挥手,“写信给我们!”
冬冬气喘吁吁站在岸边,“再见!”
吴向晨站在船尾,朝他们挥手,深深看一眼众人,“好!”
碧波载着渡船远去,船上的人影逐渐缩成视线中的小黑点,直到消失不见,海风苦涩,带着咸湿的味道,成了众人记忆中,关于75年9月唯一的记忆。
=
两年后。
1977年9月。
海岛驻地部队家属院,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手里捏着一封信一路狂奔,微风吹起他的短寸的头发,汗珠挂在发梢,滴落到脸颊。
“墩子,你拿什么呢?”
吃了晚饭,王大娘正带着六岁的孙女双双在外边消食。
突然看见墩子一阵风似的飞奔而来。
“王婆婆,我收的信,晨晨寄来的!”
“哦。”王大娘点点头,两年前,吴锋和晨晨走了,后来就时不时给墩子他们几个写信。“你们几个感情是好。晨晨他们现在咋样了?”
“挺好的,他说他又长高了,比我都高,气死我了!”墩子咬牙切齿说着话,顺便摸了摸双双妹妹的小脑袋。
就是双双现在大了,已经有了要保护发型的意识,晃着不肯让哥哥摸脑袋,唯恐自己的小辫子被摸得毛躁。
王大娘不知道这帮小孩儿怎么这么爱比身高,甚至隔那么远还比,只笑笑,“那你多吃点儿,攒劲儿比他高。”
“好!”墩子现在长得也高,在同龄人中算比较高大的,可自打上回在信里听吴向晨说了身高后,便有了危机意识。
他不可能比自己小一岁的人矮!
“恒恒,冬冬,快出来,吴向晨那家伙来信了。”
墩子挨家挨户叫人,把两个兄弟叫出来,三人准备去秘密基地玩儿。
恒恒的弟弟远远飞奔在后面要加入他们,撵在身后,追赶着哥哥们的步伐。
“奶,吴向晨是谁啊?”双双听着墩子哥哥说的,总
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你晨晨哥哥都忘啦?”王大娘看着孙女迷茫的眼神提醒她“就是予时候给你红包的晨晨哥哥记得不?”
“哦我想起来啦!晨晨哥哥给我吃糖。”双双记得晨晨哥哥不记得他大名。
回到家王大娘像是说趣事般跟儿子儿媳说起双双小丫头的记性。
“这才两年嘞差点想不起来晨晨了。”
简璐知道肯定是吴向晨又给墩子他们几个写信了“双双你都不记得晨晨哥哥啦?晨晨哥哥以前对你可好。你有一回哭了还眼泪鼻涕一把擦在晨晨哥哥衣服上。”
双双小脸一皱看着妈妈很不满“妈妈我才不会!”
她不要面子的吗?自己怎么会眼泪鼻涕的咦!
王大娘感慨“这日子过得就是快一眨眼吴参谋长和晨晨都走了两年了。”
简璐转身看看墙上的日记簿已经1977年算算时间她知道下半年注定不平静。
十月的时候全国陆续开始平反工作。许多人在经受不少磨难后终于解脱。
程铮的一个老战友十年前被调查改造现在终于回来了。
简璐没见过这位军人只听程铮提起是个硬汉子比程铮大两岁可时隔多年再见人已经苍老不少看着比程铮几乎大了十岁有余眼神中更是满满的疲惫与沧桑只有依旧挺直的脊背昭示着身为军人的影子。
“老陆这是我妈我媳妇儿我闺女。”
陆建文携家带口回来现在已经恢复团长职位不过到底是离开太久见着哪里都陌生。
“你都结婚有闺女啦?挺好啊!”陆建文在大运动期间受牵连一直被单独关起来对外界事情知之甚少没想到当初死活不愿意结婚的战友已经有妻有女。
两家人吃了饭
当初陆建文被带走他媳妇儿闺女也搬离了家属院下放去了一处偏僻的公社鲜少与人接触程铮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偷摸给人塞了些钱另有关系好的战友也托人托关系和公社书记有旧识让对人稍微照顾一二。
不过母女俩一直谨小慎微做人做事担心
连累旁人,后来主动避开以前和陆建文关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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