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申如月难得没顾上紧张的时间,顿了动作,回过头来用一种极为诧异的眼神看着饶烨。
“我当然可以骑着白虎直接逃了,那你呢?”虽然仍顾忌面前人的身份,可她双眼依然晶亮有神,“你怎么办?”
饶烨的嘴角扯了扯,回避着她的目光。
见他沉默着没有回答,申如月也没有再停顿着等他,而是叹了口气,又接着找拾东西。
而饶烨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能怎么办。大不了就是在她逃了之后,也往林子深处逃。身上若是没有这些伤,随便就能将这些人甩个十几里,只是现在,跑动都是困难。
相比落在这地方的官兵里,还不如再往树林里钻了喂熊。至少还死得干净痛快不留一点痕迹,更不用受折磨。
过往的那些困境之下,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从来没想过要与人结为同伴,永不抛弃。
那些认识了许久的人尚且如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眼前这女子只不过同情之下救了自己,相识也不过几天。
现下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就应该甩下自己这个半残废的没用的包袱,明哲保身,将盗兔的责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
那才是一个现实却又再正常不过的人的做法。
他偏头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吐出几个字:“不用管我。”
“不用管你?呵!”申如月这下没工夫再回头看他了,而是一边忙活着手上的事情,一边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这么突然跑了,把你一个人留在屋里让官府的人捉了去牢里,你恐怕会真的被他们折磨死。”
饶烨默了默,而后道:“就当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申如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继而带了点讥讽道:“谁教你这么报恩的,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就算我照顾你的精力是打了水漂,但好歹也是吃了这金贵兔子补回来的身子。因个莫须有的盗窃之名锒铛入狱,无人养伤又没个依靠能保你出来,你这算哪门子的报恩!”
又是伤还没好就想出门的,又是想自己一个人坐牢一了百了的,就这还报恩,明明就是给她添乱。
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这么喜欢找死。
见申如月已经有些微愠,饶烨的心中难得有些触动,似乎自己的命不仅只是任由着自己的想法。
“愿听姑娘安排。”
既然她有心管,就由她。
申如月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直起身子来,而后走到他的面前,扬了扬。
是一只兽骨哨,表面已经磨得光滑可鉴,大约有成人的二指之宽,看似是由某大型兽类的肋骨制作而成,雕有花纹,淬了似血一般的暗红之色,一见便知并非凡物。
“这是我家传的顺循哨,有了此物,白花花便可听你的哨声为你所用。”
她将骨哨递到了他的面前,而他却并未及时接过。
申如月看他又开始磨磨唧唧地浪费时间,于是干脆懒得商量,硬拉起他的手来,把兽骨哨放在了他的掌心。
饶烨盯着手中之物,打量半晌,而后立眉回绝:“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便知会是如此,申如月叹了口气,道:“是让你暂时替我保管,又没说要送给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听了这话,他才收紧了手,将顺循哨虚虚握住,抬眸向她看去,眼里满是探究。
她抄起手,解释道:“顺循哨,当主人不在时,便可作为代主的工具召唤驯兽,将它交给你,也是想请你帮忙,我不在的这几日里,帮我照看白花花,就是喂我家那林边的白虎。”
说着,她走到窗边往外看去,一眼就瞧见了深林边缘的白花花。白虎远看和枯枝雪地又融为了一体,见到主人看了过来,又抬了抬头,似是警觉。
可申如月只是远远的注视着它,并无让它上前的动作,就像是和旧友故人临别前的不舍。
伤好后的白花花平日里不会一直待在家中,特别是有外人造访的时候,它都会安顺地待在一旁,免得吓人。
除了情急时刻,一旦申如月召唤,它又会立马显身出来保护主人。
而今天,面对的这欧阳家的王鄣,虽然有些不讲理,又十分跋扈,但到底也只是普通市井百姓,也不是那些江湖流匪,犯不着把白花花召唤出来。
更何况后来又是县衙的人到了这里,就更加不方便让它出现了。
申如月指了指窗外,而后对饶烨道:“我虽答应了要跟他们去官府一趟,但跟他们素来少有交道,并不清楚能有几分顺利回家的把握。所以,我若三日后还没回家,便是出了意外,你就带着白花花来劫狱。”
篝火中的干柴溅出一串大火星,伴着霹雳声响,饶烨心底一沉,瞬间摸清了她的想法。
照顾白虎是假,把他留在这里养好伤,届时救她才是真。
而之所以是三日为期,便是当朝有律,凡涉案者,至少有三天的时间为自己的辩护,即便是死刑,也不会马上判处。
饶烨对她脱口而出的“劫狱”二字似乎并不惊讶,反倒是不解于她竟然真将这顺循哨交予自己,还让他驯用白虎。
她怎么能这样放心。
申如月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又道:“阿叶义士,这三日之内,还请在家安心等我,切莫随意外出。否则——虎口不留人。”
她可以救他,留下白花花在这儿保护着他,让他隐于林中埋名此地,有多余的时间养伤恢复。同样,她也有现在就毁了他的本事。
留下他,是在县衙规矩之下给自己留的一条人为可控的退路,更是在江湖相逢之中,利益权衡之下的关系纽带。
这人救了回来,总归还有点利用价值。
若是救命之恩都换不来他等候三日,便也只是个背信弃义忘恩之徒,喂虎都怕白花花拉肚子!
又听说此地还有个大驯兽厂等人接手经营,现成的练兽场所就在眼前。来锦州一年,对于此地,无论是地形地势还是林间物种,她已经颇为熟悉。
她不想再和衙门关系闹僵再逃亡,不然又不知道还能到哪里找着这样的天时地利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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