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黑暗奔向另一个黑暗,无尽的黑夜让冰冷寒阁里时间难以估摸,某天季明知醒来时,忽然发现他叫不醒怀里的钟玙了。
这些天来,钟玙不动弹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凉,即使是被封住灵力,也不该冰凉如此,好似一具尸体。
季明知一开始只是克制地拍拍她,但钟玙迟迟没有给他回应。于是他把外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隔着衣服抱紧她,试图让她暖和起来。
他无意摸到她的鞭痕,伤口让他心惊肉跳。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只能寂静地捂着她的心口,感受微薄的跳动。
他自己心口也钝钝作痛,回忆如刀刃,一根根割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些零星画面不由自主地闯进季明知的脑海中。
钟玙的身躯慢慢消散,他伸出手,却连魂魄也挽留不住。
——那是归墟幻境的景象。
归墟幻境让他尝尽七情六欲、人间至苦,于人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诱惑他留下,师妹已经反反复复在他面前死了数百次,诱惑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不绝于耳。
留下来,留下来,你喜欢什么样的世界就都是你的了。
季明知强行让魂魄暂时逃离归墟,再次回来后,归墟之主发现那个他最在乎的人竟然不起作用了。尽管如此,季明知仍然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归墟里幻境彻底击碎。
归墟之主还曾试图抹去他的记忆,可惜此人虽灵魂破损却心志坚硬,难以撼动半分。于是季明知成为这千年来为数不多被归墟赶出来的人族之一。
阿玙睡着了还是死了?季明知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在无数个黑夜里,他抱着冰冷的身体,漫过无尽的绝望,却盼不来黎明的曙光。
虽说遭遇不幸,但好在因祸得福,归墟中走一遭,季明知短短几年时间竟连破两级,如今已是化神境界。
若说金丹之前大多依赖天赋,那金丹之后便大都依赖刻苦与机遇。在清鹇派数千年记载中,在他这个年纪能达化神的修士屈指可数。
掌门欣慰,同门艳羡,却无人能察觉他的异常。他不仅因过度透支身体导致反噬严重,更是道心摇晃得厉害,境界不稳。
在归墟里行走时见识了太多苍生百态,百姓们的生死离别,上位者的穷奢极侈,爱人的魂飞魄散,待他再回到人间时,对满目疮痍的土地竟然只感到麻木。
师父让他做的事孰善孰恶?
为什么一定牺牲无辜的人才能正他大道?
妖魔危害四方,可即使没有妖魔存在,脚下这片土地也早已被战争蹂躏,百姓流离失所,这世上早无安身之处。众生皆苦,所谓的修道者所做的是否还有意义。还是说,他们也仅仅只是他人手里的一只提线傀儡?
季行渊心早就乱了,他唯一能坚持下来的念头只有那句——“我想要师兄平安归来。”
他的手顺着钟玙顺滑的发丝摸到后脑勺,动作极尽温柔,把额头轻轻磕上钟玙的脑瓜,心中默念咒语,去探她的神识。
神识交融,凡修道之人皆知此乃道侣之间才可以做的亲密举动,他却顾及不了那么多,他迫切地想要证实钟玙还活着的事实。
钟玙、钟玙。
他心心念念的小师妹。
毕生所求,不过是求你活着。
识海内,钟玙的神识奋起反击入侵者,季明知顺从她,任由她攻击,好在他的气息很快又让她的神识安静下来。他一边安抚她戒备提防的识海,一边向钟玙神识深处走。
他看到一团庞大的红色气流,那是极其刺眼的红,夹杂着千疮百孔斑斑点点的黑。季明知的一团神识在她面前显得渺小,而他一身干干净净的白更是与她格格不入。
他忽然有些悲伤,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气流一动不动,季明知轻轻喊道:“阿玙?”
气流滞了滞,忽然疯狂流动起来,铺天盖地将季明知团团包围,亲昵地裹住季明知,密不透风。
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人摸了个遍。季明知忍住异样,尽量克制地拉开与她的距离,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气流委屈巴巴地又缠过来,它一分为二,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季明知看到一根笔直的圆柱的冰体,呈骨节形状,通体晶莹,冒着森然寒气,正嵌在钟玙的识海里。
原来是它在影响她。
季明知手中聚灵试图靠近,却被那股寒气冻伤。红色气流连忙绕过来,再次把他层层保护住。
季明知被如水流般的神识包裹,在缝隙中勉强又瞧了一眼那冰体,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冰层似乎在消融。
于是他试探着回应钟玙的神识,冒进的红色气流反而堪堪停住了,翻涌着不敢向前。
纸老虎。
季明知笑着故意跌进那团热烈的红里。
气流扎扎实实地接住他,他侧头又探了一眼,不是他的错觉,骨节上附着的冰层的确在消融。
只是这里乃是钟玙最脆弱真实的地方,他冷静下来后也不敢再急进,只是虚虚地挨着她的神识,两团神识之间仅隔一线之遥。
钟玙,在季明知神识放松地睡去时,潜意识里想,这个名字可真安心。
–
这世上最安心的时刻,莫过于很多年前,钟玙在外面和那些嘲笑自己是捡来野种的臭小子们打了一架回家时,在隔着一道门就闻到奶奶做的香喷喷的猪肚鸡的味道。
她一边吃一边可怜兮兮地问:“奶奶,我的爸爸妈妈去哪了?”
钟奶奶抹了抹她脏兮兮的小脸蛋,道:“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你要允许他们的离别。”
“不能不离别吗?”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无数个离别而组成的,人生也因此独一无二、精彩万分。小玙同学,不要惧怕离别,它们只会使你更加强大。”
深夜漆黑的房间里,钟玙躺在自己温馨的小床上,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一点也不寒冷,处处都是温暖踏实的柔软。她在安静的黑暗里,竟然觉得有一种充实又幸福的满足感。
突然灯光一亮,她伸手挡住刺眼的光。
…………
钟玙很快意识到两个问题。一是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出现一个聪明绝顶的小爱同学发明电灯泡。
但比这件问题更先意识到的,是她以一种极其诡异旖旎的坐姿面对面贴着季明知。
钟玙:“……”
原来自己梦中温暖的床榻其实是个人肉垫,而且这个人肉垫子还好像被自己压得昏迷了过去。
这个垫子太瘦,有点硌她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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