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袁彦走的很慢,不期然看见等在不远处的慧灵,微微一愣,“你没走?”
“就走了,”慧灵说,“刚才回去看过,寺里没受什么影响,住持已经开始给弟子讲经。”
袁彦颔首。
“你似乎早有准备。”他本不想多嘴,可实在架不住心中疑惑。
“清修之地,不该被我这等俗事打扰。”
想要再问,话到嘴边,又发现没什么好问——无非就是求个判断正确,但事已至此,问着了又能如何呢?
袁彦并不打算细讲,看他的穿着,静默一瞬,问道:“还俗了?”
他点头笑了,紧了紧怀中长剑,“是,你我两清,没必要再在这里耗着。”
“接下来什么打算?”
“去塞外寻人。”
“鬼手舆?”
“对。”
“如果世间根本没有这个人呢?”
“那也要找,”顿了顿又补充,“她存在过,所以,总能找到的。”
袁彦便不再试图阻拦,转而道:“塞外这时节,要比这里苦寒许多。”
他满不在意,“我自幼被送去极北之地习武,身子比常人耐受,塞外于我而言并不算什么。”
如此便再无甚好说,忽又想起别的,问他,“可知埋伏刺杀的是什么人?”
“死士,被抓后立即吞毒自杀,没有活口,都做寻常打扮。我去看过,除了知道是练家子,别的什么都看不出,”他尽量简练,“康平王带着侍卫追到山下,不知道现在如何。”
“可看清侍卫头领的样子?”
他回想一瞬,“没有,不过我听底下的人都叫他‘王统领’。”
行至岔路,袁彦欲往东,二人方向相反,分别前她多问一句:“以后若有机会再见,该叫你什么?”
“便还叫俗名,万冲。”
“万家那样待你,还不打算改?”
“名字而已,改它作甚!”
袁彦不由微弯唇角,抱拳告别:“保重。”
不知从哪油然生出一股豪迈,他蓦地大笑起来,走出几步的袁彦驻足回眸,却只见一道仗剑独行的利落身影,虽身着粗布衣衫,却仍有衣袂飘飘之感,颇像个侠士。
收回目光,她掐指算方位,便往山更深处去。
日头被遮住,她抬头看了会沉下来的天色,一心二用地边找路边推算下雪的时辰,这大概是冬春之交最后一场雪了。
钻过窄且长的山洞,再见天日,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处山坳,不远处的山涧表面仍结着薄薄一层冰——这里天生地长了许多毒草,幼时她曾随祖母来过几次,看着祖母在毒草旁耐心地栽种草药。
平京人大多忙于生计,百姓来洛迦山九成九是去普渡寺求平安求事业,也有人会顺道给月老庙烧柱香,祈求他老人家给牵个红线,好托付后半生。鲜少有人会闲到跋山涉水只为找这么个偏僻地,而小路弯弯绕绕,寻常人进来走一段就会迷路。是个绝佳的藏匿地。
这么多年记忆时有模糊,若非识得些辩路技法,那这进山的路或许永远都找不到了。
天色愈发沉,袁彦不敢耽搁,拿了需要的毒草药草,戴好兜帽,紧了紧披风,快步离开。
岔路口地上脚步凌乱,似乎两条路都有人去,道旁的枯枝败叶血迹斑斑,不知是何方人占了上风。
袁彦哪条路都没选,而是往偏僻的杂草丛中走。
草丛里荆棘遍生,还没走几步,忽然听见不远处有“沙沙”声传来。
袁彦眉目微动,抬眼看过去,却见一个“血葫芦”正在枯草里艰难爬行,隐隐可辨他身着康平王府的侍卫服。
“救……救……”
藏在披风下的手里多了一颗丸药。
她往前两步,与他只隔了半臂的距离,看清了他的脸,“康平王府的人?”
“没错……在下正是王……”
药丸猝不及防丢进侍卫口中,那东西入口即化。
“王纯涣,我知道你,”袁彦轻轻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侍卫惊愕瞪大双眼,目光下意识瞥向别处,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却又猛地察觉到自己半边身子竟然麻了。
“那个孩子是你的,你怕事情败露,和如意商量时被长姐院子的丫头撞见,丫头告诉了长姐,你便杀了她,”袁彦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搓碾指尖不慎沾上的血迹,垂眸看他努力挣动,“那晚司空朔带人屠了定国公府,你事先安排如意借机灌长姐毒药,却让人谎报称她是自杀——”
“你……你是……”
袁彦静静看他一眼,莞尔道:“是不是觉得你们做得天衣无缝?”
王纯涣呼吸急促,他已来不及想通如此隐秘之事为何会被个官家小姐点破,只能凭着最后一点力气猝然出手,却终因力不从心不甘垂下,他整个人再不能动分毫,视线也愈发模糊,眼前看似柔弱的女人嘴唇翕动,却仿佛露出獠牙——
“如意在下面就等你呢,快团聚去吧!”
王纯涣死的不甘不愿,袁彦没再多看一眼,站起身时,一旁观看许久的韵采走了过来。
袁彦冲她一笑,笑容里是说不出的快意。
韵采说:“本以为擒他需费些功夫,谁知这人竟是个好大喜功的,最后落了单,若非得了姑娘事先吩咐,我还能让他再痛苦一成。”
“此次匆忙,下次再赔你一个,”袁彦转身往山下走,续道,“对了,万冲……他走了。”
韵采跟在后面,闻言沉默几息方说:“走了也好。”
“他去塞外找鬼手舆。”
韵采嗤一声笑出来,“找得到吗?”
“你将消息放出去,就是知道他一定会去,”袁彦声音一顿,“把人支出去那么远,你就不后悔?”
“我既做得出,有甚可后悔?”
袁彦倏然愣住,这语气颇熟悉,仿佛片刻前才听过。
“不说他——姑娘,接下来什么计划?”
袁彦思索一瞬,“此刻康平王正忙着追击刺客,断然无法回府,这样,你再帮我去做件事……”说着她从随身小包中掏出个小袋子递了过去。
韵采接过打开看了看,不解道:“鱼食?”
袁彦垂着眼,遥远的记忆在这一瞬间侵袭而来,耳边似有轰鸣声,须臾,她听见自己说:“上个月吏部的王泽忠主事送了两条大锦鲤到康平王府,那是从濯洲运来的,十分稀有珍贵,现在就养在府里的池塘,听说十分得康平王喜欢,每日亲自喂养,从不假他手,”她唇角微弯,笑里浸了霜,“想来今日贵人事忙,你便去帮他喂一次,别让它们饿着肚子。”
“我现在就去,”韵采沉声,复又问她,“那姑娘你,现在就回府?”
“我去找文五,事情办完,你直接回水天居。”
袁彦给韵采指了近路,二人分道而行。
行至月老庙附近,袁彦发现庙门前围了许多亲兵,远远瞧着,进进出出的都穿着康平王府的衣服,唯有一人格格不入,徘徊在庙门口,看打扮是个官家小姐。
待瞧清楚脸,袁彦心中一时闪过数个念头。她离开平京城太早了,很多人和事都是靠阎婆后来回忆才凑了个七七八八,其中尤其印象深刻的便是这位郭瑜郭县主。
郭瑜父亲是先帝亲封的岳阳侯,母亲出身平京世家大族,二人亦由先帝主婚。算起来郭瑜应是长她几岁的。
郭瑜上头还有个亲哥哥,阎婆说其神勇无双,面若冠玉,当年十六不到,岳阳侯府的门槛就快被说媒的踏平了,却是一个都没看上,而今二十有七,房中始终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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