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夏》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盛夏街头,热闹非凡。
马路边,烤串的香味一缕缕地钻入鼻腔,胃里止不住地翻腾。
何月垂头丧气地立在路边,任由路人或怜悯,或不怀好意地打量她。
隔着浓烟和人群的另一边,一位少年正被他的老板训斥。
少年:“嗯。”
老板:“哎呦喂,小子,吃罐头没刀啊!”
有客人喊道:“老板,再来十串腰子!”
老板回头,堆起笑脸,吆喝:“好嘞,十串腰子,马上好!”转过脸,面对男孩时,脸色一沉,道:“大点声,我这是开门做生意,不是叫你来绣花的。”
“嗯。”声音依旧清冷,与热火朝天的烧烤摊格格不入。
老板不满道:“啧,大声!”
少年抬起下巴,喊:“知道了!”声音隐隐有盖过噪杂之势。
老板满意了,竖起大拇指。
“……”
教育完,男孩端着不锈钢盘子,四处上菜,抬头时,他看到熟悉的身影。
滋啦——
浓烟滚滚,挡住了他的视线。
吆喝声传来,他边应边退,又怕自己没有看错,犹豫不决间,见唐哥手上的活儿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小跑着穿过浓烟。
烟外是夜市的入口,灯光呼啸而过,汽笛声不绝于耳,何月杵在一棵梧桐树下,盯着脚上的拖鞋发呆。
“何月?何月。”
何月眨眨眼,似乎回过神,但并没有抬起头。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她抬头,眨了下眼,愣愣地、缓缓地说:“魏临风?”疑惑的样子像只小猫。
少年别过头,脸红了,挠着脖子,道:“嗯。”
何月上下打量着他——油烟味、围裙和盘子,又看向他身后,知道他骗了自己,眉头不悦地皱起:“你这是在干什么?不用复习,不用参加高考吗!”
声音不大,气势很足,但这股怒火来得快,去得也急。何月有片刻失神,紧张地梗着脖子——真丢脸,她哪来的立场说这话。
魏临风没有不悦,稍稍弯曲膝盖,和她视线平齐。
何月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他淡淡地说:“你呢?穿着病号服上街游荡,是新一代保佑高中的方式吗?”
既堵了她的话,又是在变相地询问她。
她迟钝地想道: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何月没有接他的话茬,沉默中,肚子开始新一轮的叫唤,她尴尬地低下头。
目光见少年前进一步,耳朵听见他问:“要吃点东西吗?”
与此同时。
“魏临风!臭小子,跑哪儿偷懒去了!”唐哥扯着嗓子怒道。
魏临风回头,不耐烦地喊:“马上!”
再回头看向何月,惹人注目的条纹衫上还印有医院的名字。
他想了想,快速跑去厨房找到一件刚清洗过的围裙,又跑回来。
“那边油烟大。”他将围裙递向前,何月犹豫,他补充道,“是干净的。”
何月接过围裙,小声道:“谢谢。”
夜晚的大排档人声鼎沸,他们一前一后地从暗处走进灯光,欢声笑语也逐渐环绕左右。
人很容易被环境所感染。何月看着眼前的背影,沉在谷底的心跃跃欲试。
魏临风给她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抽出几张纸,弓着腰,把塑料凳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用兜里的湿抹布擦了三遍桌子。
余光见何月站在一边看他干活,他直起身说:“很多人坐过,干净的。”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又抽出几张纸垫在凳子上。
何月视线躲避,赶紧坐下。
桌上的抽纸不多了,他放下抹布:“别碰桌子,脏。”
猜到他要去拿纸巾,何月抬起手,想要叫住他,可最后还是选择放下,双手不安地交握在腿间。
少年果然拿来一包新抽纸,剩下的用尽,新的又用了数张,才把桌子的角角落落都擦得干干净净。
他说:“这个桌子有点晃,要不然……”
“没事,垫一下就好。”何月急忙说。她享受照顾,但也知道这样不好。
“那个……”她还有话要说。
魏临风:“别急,我交待厨房了,还在煮。”
何月微微摇头:“不是这个。”
他用眼神询问。
她小声说:“你老板叫你好几遍了,你真的不需要去看一下吗?”
何月不安,抱着胳膊弓腰,希望桌子能挡住她身上独特的衣服。
宽大的领口,若隐若现,魏临风挪开视线,转身,远处的唐哥正掐着腰瞪他。
他头也不回地对何月说:“坐直。”
“嗯?”她低头,忙捂住领口,羞红了脸。
围裙被系得更紧,她又在角落找到块石头。
虽有点远,但弯腰垫桌腿时,耳边依稀听到老板的训斥。何月心惊,抬头望过去,魏临风已经重新端起餐盘工作了,而老板看上去心情也不错。
她松口气,不用特意去解释了。
在等餐的过程中,有一瞬间,何月和老板的视线对上,老板笑容可掬,冲着她点点头,她局促地低下头,扯扯围裙,尽可能多地遮住衣服。
她不想魏临风因为她而丢脸。
夜晚正是烧烤生意最好的时候,客人络绎不绝,魏临风穿梭其间,少了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成熟,何月起初还有些不适。
谁能把眼前的青年和半个月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呢?
又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没真的了解到他。
不是只有成年人才有伪装,他可以有,她也有。
二十多分钟过去,何月饿得没了力气,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终于出现在桌子上。
和魏临风换班的人来了,他摘掉围裙,低头查看桌脚,发现已经垫了石块,于是拖来隔壁桌的凳子坐下。
“老板说,这粥是今天卖剩的,不要钱。”他笑着说。可能是不经常笑的缘故,他笑起来真难看。
何月不笨,大排档,还是晚上,卖的最好的就是啤酒和烧烤,怎么会有粥?八成是特意为她煮的。
她小口地喝着,即使是盛夏,暖意还是从嘴里慢慢地滑入胃里,而后充盈了整个五脏六腑。
她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活了,也清醒了。
她清楚地明白,魏临风对自己的友善是因为她曾经的帮助,他们本该形同陌路。
何月开口说道:“魏临风,之前帮你,是碰巧,我也……并没有帮上忙,你不用对我这么好。这粥,我喝了,我们就当两清了。”
半天没有回应,她抬头看他。
任谁被这么说,脸色都不会好,何月也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问题,她又说:“我很谢谢你,真的,但我的意思是……没必要。”
帮了一个没帮上的忙,得到这么多特殊对待。她会以为,他喜欢自己。
魏临风的脸色更差了。
何月不再看他,放下勺子,瓷勺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固执地说:“谢谢你,我先回家了。”
她站起身,脱下身上的围裙,转身就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如果没有她身上的条纹衫,这一定就是今天的结局。
“站住。”
何月定在原地,手指揪扯着袖子,理性告诉她不要纠缠不清,感性又告诉她,别骗自己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太麻烦了。”看来,理性还是占了上风。
“不安全。”少年也十分执拗。
“真遇到危险,一个人不安全,总比两个人不安全要好。”她脱口而出,是拒绝的借口,也是真心话。
背后没了声,她咬咬嘴唇,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执着地向前走。
光线越来越暗,直到完全变黑,她看向路边年久失修的灯,心想,都没人记得来修理它。
这里是老城区,不只是路灯,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像是被人遗忘的历史,没人在意他们是好是坏,仿佛只要他们存在,就功德圆满了。
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负面情绪在黑夜里一点点地被释放。
“真矫情。”她嘲笑自己,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安静的环境下,许多被她刻意忽视的细节在脑海里不断放大,那些不开心的事悉数展开,她摆脱不掉,只好抱着腿,躲进无尽的黑暗里,无助地发泄不良情绪。
或许,大哭一场,就好了呢。
但她只会无声地哭,融入黑暗,无声无息。
一只手笨拙地放在她的头上,掌心温暖,掌下柔软。
“害怕了?”平稳的声线赌气一般,道,“让你不听我的。”
身旁的路灯闪了闪,惊奇地亮了,光晕笼罩着两人。
何月从臂弯里抬起头,面上还挂着泪珠。
班里的男孩们总喜欢私下给女生排名,也不知道是因为何月成绩好,还是他们真觉得她漂亮,他们总是一致地把第一名留给她,再热火朝天地讨论第二名应该是谁。
他从不参与这些,却在这一刻,想回到过去,对那些男生说:我也这么认为。
黑暗是种掩护,给了人巨大的勇气和力量。他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带你回家。”
他真的走在前,右手牵着何月的左手,带着她穿过沉睡的街巷,跨过车流不息的马路,路过婆娑的树影,停在了蝉声长鸣的月色下。
“不害怕吗?”他问。
何月还沉浸在“我怎么就跟他走了”的问题里,回过神,一愣,问:“害怕什么?”
问完又好像明白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像是开玩笑一样,道:“我都不怕死。”
怎么会害怕你。
脚步向左挪一步,情绪掩藏在影子里,魏临风掏出钥匙开门。
他是知道的,他一开始握住的是她的手腕。
家在一楼,虽然墙体斑驳,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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