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锦绣来回答,卫疏星问这话时,贺玉舟人已站在门外,且轻声唤了句:“夫人。”
卫疏星眉一皱,后知后觉,这声“夫人”是在唤她。
原来她已经不是那个闺阁中的娇小姐,以后别人都会唤她为“夫人”,如此差别,仅过了一日而已。
千万种心绪交织,又有月信的影响,竟叫卫疏星蓦然一撇嘴,掩了面,泪如雨下。
最着急的当属锦绣,她是真不明白卫疏星为什么哭,却又隐约觉得罪魁祸首就在身侧。
锦绣火急火燎扒拉了两下贺玉舟,气冲冲道:“姑爷,你都把我们小姐气哭了,你快哄她!”
屋中的动静招致了半个兰苑的瞩目,一个敢哭,一个敢凶贺府的主人,还有什么是这对主仆不敢的?
贺玉舟落在锦绣身上的目光,无疑是错愕的。
紧接着,这目光转到卫疏星身上,便又携上一二分的不耐。
贺玉舟弯腰俯身,想拿开卫疏星捂着脸的手:“莫要再哭了,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聊。”
“聊什么!”卫疏星一巴掌挥出去,并不是冲着贺玉舟的脸招呼,而是往男人的胸口砸。
这一掌自是被贺玉舟稳稳接住,男人眯了下眼,长臂一捞,将妻子打横抱起,往床帷的方向迈去。
骤然悬空,卫疏星怎么不容颜失色,她蹬着双腿,手不知往哪搁:“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贺玉舟才不让她如愿,手往侧边一拦,拦退了追过来的锦绣:“不必跟过来。”
从妆台到拔步床,十几步路的距离,卫疏星却觉得相隔万里。
她被贺玉舟轻轻放在床沿,得到自由的这一刹那,连忙扯过被衾护住身子,眉峰蹙成迢迢山川:“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欺负我!”
“我只想和你好好说话。”
贺玉舟冷冽温和的声线犹如一抹凉水,浇灭了几缕躁动的火星。
是了,此刻最应做的事,便是听他将话说清楚,卫疏星虽不满,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都说贺玉舟品性端方,否则姥姥也不会放心她嫁过来,必然早就毁了婚约。
她相信姥姥的眼光,从而相信贺玉舟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卫疏星蹭蹭两下蹬掉鞋,抱膝而坐,一脸的严肃:“本小姐洗耳恭听,贺侯爷请说。”
“宴席间我喝多了酒,身体不适,才会去书房睡。”
言语时,贺玉舟下意识地扬了扬手,想往自己的鼻尖去。
可他到底忍住了,这便是在枢鉴司做惯了事的好处,无论什么情绪,都能压下。
身体不适——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卫疏星打出生就体弱,常年多病,她太知道身体难受时的感觉,只想一个人待着,不愿被别人碰。
不及卫疏星回应,便从床架外探进一颗脑袋,是锦绣见里头迟迟没动静,过来查看:“姑爷,你真没用,早知道你哄不住小姐,我就去喊表公子了!”
这里是贺府,没有卫家表公子。
锦绣只知钟尧的用途,却不知贺玉舟心底是怎样的光景。
贺玉舟善于察言观色,已透过锦绣言行举止猜出她智力有憾。
一个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未必没有参考的价值,有时,甚至会因为心性的纯稚无邪更具可信度。
他的妻子与舅兄无疑感情甚笃,然而到底是什么感情,没有切实的证据,贺玉舟不愿定论。
屋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兰苑的仆人纷纷围到了屋外,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嫁进来第二天就闹,以后还不得上房揭瓦?”
“她出身小门小户,亲娘做小官,亲娘的亲娘做生意,本就配不上我们侯爷的,还在这儿耍大小姐脾气……”
因卫疏星面色无虞,耳力过人的贺玉舟知晓这闲话没传进她耳里,遂不为所动,继续安抚她的情绪:“你可有喜欢的东西,我着人买回来。”
“谁稀罕?什么好东西我没见过?”卫疏星啧了一声,轻蔑又不屑。
贺玉舟思忖几瞬,缓缓念道:“糕点,脂粉。”
他很乐意用钱财礼物摆平卫疏星的情绪,毕竟他的情绪与时间都很有价值,不能在夫妻关系上浪费太多。
念完前两样,贺玉舟注意到妻子面部的肌肉动了动,遂继续道:“宝剑名马,长弓短刀……”
眼珠转了好几圈,卫疏星的眸光递出去、收回来,再递出去。
她喉间也不大舒服,总有声音想破出来,搅得她舌根发痒,忍也忍不住。
最终,卫疏星斜过眼,轻哼一声:“既然你诚心想赔罪,那我姑且告诉你,你听着。”
还以为她要发布什么不得了的命令,贺玉舟再不爱听,也要摆个态度出来,否则卫大小姐再闹一场,便耽搁了给长辈敬茶的时间。
卫疏星低下发烫的脸,两根食指绞来绞去,简直像在心虚:
“我喜欢吃酸杏干、果丹皮。羊汤面我也喜欢,尤其是望江楼的厨子做的,我养病期间经常吃……金银首饰,我不缺,你想送我也可以,最好是金器。”
贺玉舟神色一僵,哑口无言。
他略缓了一缓,确认卫疏星说完了话,才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你快去更衣梳妆,别迟了请安。”
“静川哥哥,你已经惹我伤心生气两次了,我替你记着账。”有了丈夫来哄,卫疏星不再那么恼怒,却要给他记账,“以后当心哦。”
当心?当心什么?贺玉舟眯了眯眼,这门由祖辈定好的婚约,她还想和离不成?
哪有那么容易?
目视着卫疏星重新坐到妆台前,贺玉舟唤进邓蒙,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等小夫妻并肩离开兰苑,邓蒙便要干活了。
依照贺玉舟的吩咐,他将院子里的仆人统统召集到一处,清清喉咙,点出两个人:“宋嬷嬷,赵九郎,今日起不必留在兰苑,到东头偏院去洒扫。”
宋嬷嬷与赵九郎哭丧着脸,方才在屋外指责卫疏星脾气大的,可不就是他们二人?
他们嘴上过了一次瘾,就遭了报应!
邓蒙又道:“往后,谁再敢嚼夫人的舌根,下场只会比这更重,都明白了吗?”
好一通杀鸡儆猴,诸人脸上皆蒙了层霜色,争先恐后地说“明白”。
原来吵架归吵架、发脾气归发脾气,侯爷对夫人到底是维护的,邓蒙腹诽完,又想起自己数日前被贺玉舟罚站到雪地里的事,不禁打了个冷战。
*
雪斋。
此处是贺意嵘的居所,多以假山奇石造景,冬雪一落,举目纯白,似人间仙境。
贺家人口单调,关系简单。
贺意嵘守寡数年,膝下有三个孩子,除却贺玉舟与他的双胞姐姐贺玉心,还有早年与家中断绝关系、至今杳无音信的幼子贺琼。
厅堂中,那位与贺意嵘生得三四分像,瞧起来文雅清冷的年轻女郎便是贺玉心。
前些年她与夫家和离,与女儿宝宜一道回了娘家。又因年少时做过新帝的伴读,新帝知晓她通文墨,遂在去年为她安排了官学讲师一职。
卫疏星敬完茶,便不再唤贺意嵘为“贺姨妈”,改口称作“母亲”。
贺意嵘打心眼里高兴,可有些话,她少不得多嘱咐几句:“玉舟,圆圆是咱们恩人的孙女。你可得好好待人家,早日有个孩子,一家和和美美的。”
卫疏星后腰微凉,并不接婆母的话茬。
万幸她的笑容神似年节时的福娃娃,眉眼弯弯,尽是喜气,令人生不出责怪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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