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努尔！回来！”
黄沙漫天中，耶律赤朝自己手下最信任的大将喊道。
一朝被骗，草原男子难以接受，他边冲边喊：“汉人狡诈，派双面间谍骗取我们信任，今日就算死，也一定要杀了萧老贼！”
“咻——”一支箭破云而来，直直冲向耶律努尔。
耶律赤将手中银剑朝前一掷，斜上挑飞箭矢。他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看来。
兵马跑动卷起风沙旋转腾升，赤罗战裳的女子在马上收弓，青铜鬼面覆颊，安静不显眼。
女子下巴精致，朱唇轻轻抿起，带着倔意。
耶律赤见之心神大动。
“姑娘好箭法。”耶律赤朝远处遥遥拱了拱手，用得是汉礼。
萧绫梦见耶律赤还活蹦乱跳的活着，松了口气，朝他微微点点头，将弓箭搭回在后背，神色被面具遮盖别人看不见，只觉得她倨傲冷冽，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
赤衣袖子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是一片玄甲中罕见的艳色。耶律赤目不转睛盯着她，轻甲束发，浓眼红唇，腰带将细腰勾勒的盈盈一握，他嘴里喃喃道：“这是我们草原需要的女子。”
萧凌梦见自己箭矢被耶律赤半空拦下，多看了他一眼。
武术她不懂，但她曾与哥哥在山间打猎时，兄长使三叉戟近战，怕她跑不快被野兽咬伤，请退役老兵教了她弓箭，让她远攻做辅助。山间野兽奔跃间速度极快，练得久了她甚至能根据野兽行进路径提前射出箭矢，或是射中野兽四腿卸其奔跑之力，或是直接杀死。
虽如今拉不了太重的弓，但射一个近在咫尺横冲直撞的西辽莽夫足矣。
她看向耶律赤，这位曾质于大宣京都的草原皇子，也是官宦之间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帅气大方还爱玩，往楼里一坐，雄性气息蓬勃欲出，惹得不少京中女子暗自倾心，更是歌舞楼里舞娘歌女们最喜欢的客人。如今三年未见，面目较于之前沉稳许多，眼窝更深，面容更为立体。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眉宇间缠绕着一股黑气，嘴唇发紫，身形瘦削不少，正是李泉曾说过的中情人蛊后的模样。
中毒颇深的情况下，他都还能亲自带队出来，为属下挡箭。此人若是给他些时日，定能成为草原霸主。
狂风呼啸，黄沙飞卷，耶律赤驾马上前挡住耶律努尔示意他往后退，对着萧浩明朗声道：“萧将军，你今日设局请我来，想必不是为了杀我。”
耶律努尔差些就被那支箭射中，此时有些惊魂未定，安分了不少。在自己皇子背后瞧着马上青铜鬼面女子。
萧浩明笑了，朝耶律赤赞扬道：“都听说西辽耶律王并非莽撞之辈，今日这局，想必你会欣然赴宴。”
他一拉马缰，侧身让出一条路：“耶律王，这边请。”
众人路过被绑着的吴老鬼时，萧浩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对耶律赤道：“此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耶律赤哈哈大笑：“萧将军不用试探我，这是你的人，我们可管不着。”
吴老鬼在两人的对话中低下头，双手死死握拳。他的战马再还没出发就被收了，玄甲也被亲卫兵拿走，此时穿着寻常布衣站在两军中间如同俘虏，被昔日手下拿刀架着脖子，何等耻辱。
萧浩明骑着的战马朝吴老鬼喷了口气。战马跟人久了通灵，见到吴老鬼也不喜，蹄子还朝他虚空踢了踢。
吴老鬼抬头看向一圈围着他的人，萧浩明，萧绫梦，李成玉，耶律赤……
萧浩明面容深沉，看不出喜怒，只是刀刻般的嘴唇抿起微微下垂。
李成玉满脸震惊与愤怒，瞪大了眼看他。少年人未经人世险恶，想不出曾并肩作战的队友竟是别国养在军中的一只鬼。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求稳了些，本心不坏，可你怎可这般待我们……”李成玉开口质问道。
吴老鬼避开他的眼不说话。
耶律赤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即便立马被处死他都不会眨一眨眼。甚至视线轻轻扫过去之后，就只看着萧绫梦，根本不在意他吴老鬼。
萧绫梦……面容藏在面具背后，根本什么都让人看不出来。
耶律赤后面的耶律努尔还搞不清情况，是在场唯一最在乎吴老鬼的人，朝着吴老鬼骂道：“吴老鬼，你故意的！”要不是护卫兵拦着，他怕是要亲自冲上来将吴老鬼摁在地上猛揍一顿。
吴老鬼的眼神划过耶律努尔，半分没有昔日盟友的热络，看着耶律努尔，像是看草原的牛羊猪狗。他冷笑一声：“就算我是故意的，你又能奈我何？此时被困在这里的，不是你们吗？”
这句挑衅激得草原壮汉目眦欲裂，血液直冲上脑门，脸涨成了猪肝色：“这么多年你给我传的情报都没错过，我这么相信你！”
耶律赤朝今日特丢人的属下喝道：“努尔，闹够了没！此事与你想的不一样！”
耶律努尔见耶律赤动了怒，收敛手脚，跟在后面问：“那到底真相是如何？”
耶律赤哼了一声，没接话。
定西军将士们听着努尔那声‘这么多年’震惊不已，互相看看低声讨论：“之前我就觉得西辽不对劲了，为何每次我们进攻之时，都能碰上他们防守最坚固的铁甲军。”
“就是啊，可偏偏他们只防守不进攻，我也只猜是他们转变方式专攻防守，但凡要是像今日进攻一次，我们就定能知道军中有奸细与西辽互通消息……”
“这吴老鬼又为何要做这些，他跟西辽究竟什么关系？”
李成玉骤然拔刀指向吴老鬼，弯刀刀尖指向吴老鬼心脏，青年将军怒道：“原来这么多年你都在给敌军递消息，吴老鬼，你存得什么心！”
吴老鬼低头许久，再抬头时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他看向萧凌梦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阴毒怨恨。他回溯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朝着萧凌梦咬牙道：“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你……”
变故突起，他忽然反手将脖子上的刀反手一握，十指握拳朝亲兵虎口重重一击，将刀夺下直接在地上一跃而起，朝萧凌梦冲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动了。
边上另一位亲兵震惊之余将刀挥向吴老鬼。
萧浩明面容一冷，右手往后拔出重剑。
李成玉隔着几个人，在马镫上奋力一蹬，朝吴老鬼扑去。
萧凌梦看到他眼神时就心下警惕，此时异动一起，她快速搭弓拉箭，准心对准吴老鬼将要落下的位置。成年男子在她眼里的行动轨迹，比不上山间野兽豕突猛进。
在所有人的武器都要刺向同一个位置时，忽然空中‘叮’得一声，吴老鬼的刀竟被人在半空中直接击落，空中仿佛有无形的手将其一摁而下，吴老鬼如同断翅鸟直转向下砸去，他在地上弹起后又落下，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来。
他身后的耶律赤手里捏着半片铁片，看着地上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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