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瓢泼般往下落。
在这样湿冷的雨夜,即便撑了伞,也聊胜于无,风裹挟着滚滚雨水打湿衣角。
宋京墨撑着伞,不经意间倾泻了伞柄,多遮住南星那侧。
下这么大雨,山路又崎岖不好走,他本意是想让南星呆家里的,但小姑娘吵着闹着要跟他出来。
进了院子收伞时,他肩头的衣服到袖口处全淋湿了,一侧的裤腿也没能幸免,贴着清瘦脚踝。
那家主人连忙要去给他拿毛巾,却被宋京墨挡了,“先带我看病人。”
他嗓音沉稳清隽,像是剂定心丸。
慌神的人反应过来将人请进屋。
南星没到淋雨,却也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这一下雨又是夜里气温太低,她带的都是夏天的衣服,最多不过长袖薄外套,急匆匆跟着走了一遭即便没淋到雨也冻得嘴唇发白哆哆嗦嗦。
进屋前宋京墨的若有似无往这边看了她一眼似得,低头轻声跟扒着门框好奇望着他的这家的小姑娘温声说:“可以帮我给后面的姐姐倒杯热茶吗?”
他生得好看,那小孩眨巴着大眼,脸色微红,不敢正眼看他,点头如捣蒜,转身去了。
宋京墨跟着这家主人进了屋子,床上躺着的老妇人抽搐着剧烈地喘息,神色极其痛苦。
旁边的儿子女儿急得团团转,眼见宋京墨过来巴巴过来,刚要说什么,男人抬手制止。
屋子里瞬间安静地只剩老人痛苦地喘息声,像是腐朽的风箱,嘶哑哀鸣,听得人极端难受。
宋京墨却神色如常,端坐在床边,两指搭在老人手腕上。
南星正跟着蹭进屋子取暖,旁边过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小跑过来,递给她一个纸杯,里面是滚烫的热茶。
“姐姐,给。”
南星接过来,拿在手里,熨烫的热度顺着掌心传递过来,缓解了寒冷。
她刚要道谢,那个小女孩害羞地跑远了。
屋子里老人痛苦地□□声将她思绪拉拽回来。
桌子上点亮着豆灯,窗外暴雨如注,男人神色如常,薄唇紧抿,长指起落间,银色的光芒如湖面冲撞破水而出的银尾鱼,快到不可思议。
银针一根接一根地下,稳稳地扎进患者穴位里。
宋京墨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光浅浅一层镀在他刀削般侧颜上,恍若谪仙下凡。
老人面上的痛苦之色有所缓解,额头豆大的汗水滑落,勉强睁开眼。
宋京墨起身时,手腕微抖,他拢在袖子下。
旁边老人的儿子女儿都扑了上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宋大夫,真的谢谢你啊。”那家的主人抹着眼泪过来,“诊金多少,我们给.....给双倍......”
宋京墨摆摆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用付了。”
那家主人还要说话。
宋京墨先一步打断,接了递来的毛巾擦手:“老人家现在的身子状况,无力回天,我能做的只是最大程度缓解她的痛苦。”
那人震惊地说不话来,过了好久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在中医里,肉身好比是树木,树木上长木耳即便把木耳去除,还是会再长,根本已被腐蚀,救不回来。”他擦净手,将毛巾搁在一边,“也就是这今明天的事儿了,尽快准备后事。”
两人谈话完了,宋京墨进屋子去取银针。
南星在门口,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探头看了眼屋子里,老人容光焕发坐起身子来,正拍着孩子的手交待着什么。
她感觉心里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实在无法接受如此真切鲜活的人能说倒就倒,尘土般溃散。
宋京墨拎了药箱出来看到南星蹲在廊檐下看着落雨发呆,手里还傻愣愣地捧着个喝干了的纸杯子。
她长发还没来得及梳,细软地垂落在肩头,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惹人怜惜。
宋京墨手掌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她还沉浸在思绪中,怔怔地望过来,眼眸里是毫无防备的柔软。
不经意卸下了伪装,里面却是柔软白嫩的内瓤。
雨声阵阵,屋子里人声隐约传来。
他说:“长庚,回家了。”
她傻乎乎抬眼,一头扎进了那温情情缱绢的眼眸里。
与在屋子里冷静施针的判若两人。
太温柔了,暖得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男人手掌递来,握住她的手,将人带进伞下。
回程的路上南星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她年纪小,唯一经历的一次死亡是与母亲的分离,却也懵懵懂懂,因此很抗拒这些。
南星游神太虚,甚至都忘记了去计较他素来冰凉的手掌为什么干燥温暖。
回到老宅,南星临睡前喝了碗宋京墨煮的姜茶,里面泡了红枣桂圆,中和了姜丝的辛辣。
热茶解寒,她喝完只觉得温暖悉数回归。
换了身衣服回到床上,南星抱着被子,却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老人嘶哑痛苦的□□,窗外的风声凄厉,转眼又变成母亲离世前的景象。
她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裹着被子,睁圆了眼看落在窗棂上树枝的倒影,越看越凄凉。
南星索性披着被子,蹬上拖鞋掀开门跑了出去。
敲开隔壁门时,男人正蹲在窗下喂猫,他换了件浅米色衬衫,布料柔软坠在臂弯处,他的长发尾端柔软,显然刚打理过了。
灯光也温暖,映在他眼瞳里,竟叫南星生出种错觉来。
春山郎朗,万雪飒沓,他即一万次春和景明。
她裹着被子,在一人一猫同时抬头看过来的视线里挤进屋子来,光脚甩飞了拖鞋,踩着床沿三下五除二上了他的床,闷声说:“我今晚要在这儿睡。”
宋京墨挑眉,看着她。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是在不在这儿睡得问题吗?
这么晚了,她一个小姑娘,闯男人的房间,还赖人床上不走了。
“那我睡哪儿?”他问。
语气却温情,没有半分愠怒,逗弄小动物似得。
南星鸠占鹊巢,心虚地被子里探出半张脸,扬了扬下巴:“睡那儿,我看你这沙发也挺宽敞的。”
他不说话了,弯唇笑了下,俯下身来给桑葚擦吃到下巴胡子上的肉渣。
房间里安静下来,南星累极了,他偶而发出的窸窣声响也是极佳的助眠,让她格外安心,不一会儿就眯着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被子被微微牵扯,随后有人轻手轻脚上了床,惊得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清身边盖着被子趟得规规矩矩的男人傻眼半秒。
“你不是睡沙发吗?”她傻愣愣地问。
宋京墨侧头过来,他离得有些近,夜色里那双温情桃花眸带着笑意:“谁说我要睡沙发的?”
“你你你你......但是你跟我睡一张床......”她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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