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上辈子也是被抛弃的。
腊月的北风卷着碎雪，刮在脸上像细针扎。小林妙缩着脖子跟在母亲身后，单薄的棉袄挡不住彻骨的寒，手指冻得通红，却不敢伸手去拉母亲的衣角——她知道，那只手不会给她任何温度。
这是她十岁的除夕，也是父母离婚后的第一年。
法院将她判给了父亲，父亲却连夜打包了行李去了南方，母亲把她塞进外婆家，自己则忙着和新认识的男人周旋，连一件新棉袄都没给她添。
外婆家挤着三个表哥表姐，零食和红包永远轮不到她，她只能默默坐在角落，扒拉着碗里没什么油星的饭菜，听着大人们高声谈笑，像一株被遗忘在墙角的野草。
就是这样弱小的野草，也不觉得自己的性命轻贱。
“妙妙，待会儿去你表舅家拜年，机灵点。”母亲终于想起她，语气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不耐，“你表舅家条件好，没孩子，要是能讨他们喜欢，往后你也有个着落。”
林妙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她早就知道表舅家。过去几年的春节，母亲偶尔会提一句“你表舅进了家大公司，住别墅”，那时候她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直到父母离婚，她被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才猛然醒悟——只有找到一个“需要她”且“能养她”的家，她才能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不用再害怕明天会睡在哪里。
她想要表舅那样的爸爸妈妈，恩爱，和睦，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以一个小孩子的视野来看，林妙大概率会搂住表舅的裤腿卑微地祈求。
她知道这样不行。
她翻遍了外婆家那个落满灰尘的旧书柜，在一本被撕了封面的《白夜行》里看到了雪穗是怎么样挑选家庭的。
十岁的林妙牢牢记住了这个道理。她开始留意所有亲戚的情况：二叔家有两个儿子，负担重；小姨家重男轻女，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累赘；只有表舅，听说和表舅妈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家里有钱，为人也温和，是她唯一的机会。
书中雪穗是怎么借住在有钱的亲戚家的？好像是弑母。林妙不敢那样做，死亡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说太遥远。
拜年的礼品是外婆准备的，一小袋花生，几斤苹果，寒酸得让母亲都觉得没面子，一路走一路抱怨。她没心思听，她在心里一遍遍演练着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表情，确保自己看起来既乖巧又可怜，既懂事又不讨人嫌。
表舅家的别墅果然气派，朱红色的大门，院子里种着常青树，门口挂着大红灯笼，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窗洒出来，映得雪地上一片融融的亮。他穿着深色的羊绒衫，面容温和，看到林妙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友善的笑容：“这是妙妙吧？都长这么高了。”
林妙立刻低下头，声音软糯，带着恰到好处的怯生生：“表舅新年好，表舅妈新年好。”
表舅妈苏婉跟在后面出来，穿着精致的毛呢外套，妆容得体，只是看向林妙的眼神带着几分疏离和审视。她侧身让他们进来，语气平淡：“进来坐吧，外面冷。”
客厅宽敞明亮，暖气开得很足，林妙冻得发僵的身体慢慢回暖，却不敢放松分毫。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角落，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说话，也不东张西望。母亲和表舅表舅妈寒暄着，话题很快就绕到了林妙身上。
“这孩子命苦，我忙着打工也管不了她，车间主任跟我说再把小孩带过去就不要我干了。”母亲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刻意的悲悯。
这些话是林妙有意无意给她灌输的，为了让爱面子的母亲能够低下头求他们，林妙撒谎说车间主任不让她在办公室写作业了，但是其实那个看似尖酸的中年男人被嘴甜的小林妙哄得晕头转向。
“老师说她聪明，要重点抓学习。可是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要是表哥不嫌弃，能不能……”
林妙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屏住呼吸，偷偷抬眼看向表舅。表舅皱了皱眉，看向林妙的眼神里满是怜惜：“这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没人照顾，我家里......”
苏婉立刻拉了拉周建峰的胳膊，眼神示意他不要多管。林妙看在眼里，心里一沉，立刻站起身，走到表舅表舅妈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努力克制着，显得格外懂事：“表舅，表舅妈，我不用你们多费心，我只是在这里借住学习，我会洗衣服，会做饭，会打扫卫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是想有个学习的环境……”
她没有说“收养”，也没有说“照顾我”，只是用最卑微的姿态，诉说着最基本的渴望。十岁的孩子，本该是撒娇任性的年纪，却说出这样的话，让周建峰心里一阵发酸。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寄人篱下，那种小心翼翼的滋味，他懂。
“行，你就先留下吧。”周建峰拍了拍林妙的头，语气坚定，“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苏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更沉了些。林妙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想要真正留下来，得到这个家的认可，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表舅家的房间很大，阳光充足，有独立的书桌和衣柜，林妙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知道表舅妈不喜欢她，所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然后去厨房帮忙准备早餐。
保姆张妈是表舅家的老阿姨，据说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从表舅创业初期就跟着，在家里颇有分量。她看林妙的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并不怎么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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