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验尸完毕,已近黄昏。
十六名僧人,生前皆中迷药,只是药量控制得极为精准,使人四肢绵软、意识昏沉,却没有完全昏迷。
李璟序陷入沉思,“如此说来,他们遭遇袭击时已无反抗之力?”
慕容雪点头。
他刚褪下羊皮手套,便见一名眼生的侍卫闯了进来,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最终定格在慕容雪身上。
“阁下可是慕容先生?”
“是我。”
“我家大人有请。”侍卫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
“谁?”
“现任刑部侍郎,谢大人。”
李璟序抬眸,视线与那侍卫对上,对方朝她也拱了拱手,“我家大人特意交代,李小姐不必跟去。”
“他认得我?”
侍卫不再回应,引着慕容雪前往斋堂。
不跟上去,她就不叫李璟序了。
忙活了一整天的差役们大多还没来得及吃上饭,三三两两聚在斋堂外,就着冷水啃着干粮。
再往后走,十年以来,她第一次再见到这个人。
谢晏负手而立,面前胡乱堆着些用过的碗筷,油污凝固,至少放了一夜没洗。
“有劳慕容先生,再查验一番。”
他没有回头,没有寒暄,没有看任何人。周身发散的威势,与她记忆中那个痴傻骄横的形象判若两人。
余晖昏昏沉沉地洒在他的侧脸,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慕容雪拈起一点碗底残留的饭渣,在指尖捻开,闻了闻,片刻后回复:“碗底残渣中,确有少量曼陀罗花粉与□□混合的痕迹,正是江湖上惯用的蒙汗药。”
“接着查。从凶手下药到李小姐上山,中间不过两个时辰。既要杀人,又要藏匿凶器,没那么容易。”
能在斋食中下药,又能算准僧众饭后诵经时间,这凶手只怕便是寺中人。
他下令:“七位高僧连同一些尚未受戒的沙弥,被囚也好,被困也罢,定然还活着,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李璟序冷眼瞧着谢晏那副故作深沉的姿态,撇了撇嘴。说话时刻意压着嗓子,生怕旁人听不出他如今是个“大人”似的。
某人正腹诽,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谢晏终于偏过头,目光淡淡扫了过来。
李璟序冷不防撞上他的视线,整个人僵在原地。
差役们将将点上烛火,跳跃的光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鼻梁高挺如削,十年光阴褪去了孩童时的稚气,将那张脸打磨得深邃凛冽。
尤其那双眼睛,清明如溪水,又淡漠若寒霜,此刻不带情绪地与她对视,莫名让人心口一窒。
她张了张嘴,满脑子刻薄的腹诽蒸发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念头嗡嗡作响,这家伙怎么长得这么招人了?!
谢晏将她这副呆愣模样尽收眼底,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简单啃了两个馒头,李璟序带上姜且,开始在乱林中寻找其他人的踪迹。
原本她还担心姜且胆小怕黑,没想到她格外兴奋,甚至主动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找路。
“阿且,”李璟序踩断一根枯枝,状似无意地提起,“你家府邸与太师府就隔一条街,可曾见过谢家二郎谢晏?”
姜且头也不回,专心盯着脚下:“谢晏?没见过。倒是遇过几次谢太师,瞧着是个挺和气的老头儿,总笑眯眯的。”
李璟序蹙眉:“都说他自幼痴傻,可今日一见,此人心思缜密,连我上山的时辰和镜台寺失踪僧侣人数都一清二楚。”
姜且忽然“咦”了一声,蹲下身,灯笼凑近地面:“阿序,你看这儿的草都是断的!”
话落,远处黑暗中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窸窣声,由远及近,正朝着她们的方向慢慢靠近。
姜且吓得一抖,灯笼差点脱手。李璟序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已悄然抓住一块石头,屏息凝神,将姜且护在身后。
然而那阵声响过后,林中却再无异动 四周一片寂静。
姜且惊魂未定,紧紧抓着李璟序的胳膊,声音发颤:“刚才是什么声音呀……”
她缓缓松开抓着石头的手,掌心已沁出薄汗。
“许是什么野兽窜了过去。”话虽如此,她目光仍警惕地扫视着黑暗中的树影。
“走吧,”她接过灯笼,重新迈步,“留心脚下。”
先帝在位时,广修佛寺,四明山上梵宇林立。新帝登基后,反推道观,佛教式微,除了镜台寺外大多断了香火,因而这山上有不少荒废的野庙。
而那些无人问津的野庙正是藏污纳垢的绝佳之地。
可四明山上的荒庙少说也有七八处,一时间她也不知从何找起,只能在林中碰碰运气。
姜且有些犹豫地问:“要是我们找到了凶手,但是打不过他们怎么办?会不会打草惊蛇?”
“你顾虑得是。此事不能莽撞。”
她抬眼望了望漆黑的夜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人不会走,他就在她身边。
————
宣政殿,李承元正与一老者执子对弈,局势胶着,他执白子的手悬在半空,眉宇紧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楼福鑫悄无声息地近前,俯身低语:“陛下,大理寺少卿方尘述殿外求见,说有要事禀奏。”
李承元恍若未闻,目光仍死死盯着棋盘。楼福鑫正要再禀,却见他忽然抬手,白子“啪”地落下,胜负已分!
对面老者抚须长叹:“陛下此子落得凶险,老臣输了。”
李承元这才舒展眉头,随手将棋篓一推,“宣。”
方尘述玄色官袍入殿,行礼时带起一阵冷风。
“陛下,四明山镜台寺昨夜发生血案,十六名僧侣尽数遇害,明觉法师等一众高僧下落不明。”
李承元转了转翠玉扳指,“佛门净地,何人如此猖狂?”
“凶手行事缜密,尚无着落。”
“镜台寺……若朕没记错,三年前一场暴雨导致殿宇倾塌,还是谢太师出资整修,这才保了下来。如今寺里出了这样的事,务必要查清楚,也好给太师一个交代。”他抬眼望向对面的白发老者,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谢梵云微微垂首,“陛下言重了。老臣当年不过略尽绵力,佛门遭此劫难,实乃天下同悲。查清真相,以告慰亡灵,方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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