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九年的冬夜格外漫长。赵匡胤斜倚在万岁殿的龙榻上,明黄锦被下枯瘦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旧疤。烛影在青砖地上拖得老长,恍惚间又见沙丘宫斑驳的宫墙。
"官家,晋王到了。"
宫人挑开三重锦帘时,赵光义披着满肩细雪跨入殿内。他望见兄长苍白如纸的面容,袖中的手指突然痉挛般颤抖——千年前邯郸王宫的那夜,十五岁的赵何也是这样跌跌撞撞闯进血雾弥漫的寝殿。
"二哥..."他喉头发紧,恍惚吐出幼时的称呼。案头青瓷药碗腾起的热气氤氲了视线,仿佛又看见公子章握着滴血长剑回头微笑:"何儿,杀人该这样杀。"
赵匡胤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血沫溅在明黄寝衣上,像极了当年沙丘宫墙上绽开的红梅。他抓住弟弟的手按在自己颈侧:"你摸,这道疤...前世他们逼我自刎,今生倒成了胎记。"
赵光义指尖触到突突跳动的血脉,刹那间天旋地转。记忆如潮水冲破封印:邯郸城头的猎猎旌旗,公子成阴鸷的笑脸,还有...还有兄长被血染红的白衣。
"那时我握你的手刺进自己心口,你哭得像个孩子。"赵匡胤低笑,眼角细纹里凝着烛光,"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若非我执意发动沙丘之变,父王不会困死宫中,你也不会被权臣挟持..."
"不!"赵光义猛然跪倒,药碗当啷摔碎在地。前世今生重叠成双重影像:十四岁的赵何被公子成按着手在诛兄诏书上盖印,三十七岁的赵光义在雪夜怀抱垂危的兄长。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总在画燕云十六州的地图——那是赵章临终呢喃的"赵国旧土"。
窗外北风呼啸,卷着细雪扑打窗棂。赵匡胤的手突然死死扣住弟弟手腕:"听着,这世我甘愿传位,不是因什么金匮之盟。"他沾血的手指在锦被上画出蜿蜒血线,"燕云...要拿回来..."
"哥!"赵光义感觉掌心温度正在流逝。怀中人青白的唇微微翕动,他俯身去听,却只捕捉到破碎的呢喃:"何儿...莫怕..."就像千年前公子章教幼弟射箭时,总在身后说的那句。
更漏声里,赵匡胤的手终于垂落。案头烛火"啪"地爆开灯花,映亮帝王颈间那道形似剑痕的胎记。赵光义怔怔望着窗外纷扬的雪,忽然想起沙丘宫破那日,也有这样的鹅毛大雪落在兄长染血的剑穗上。
他轻轻拭去兄长唇边血痕,却在苍白的皮肤上发现几点殷红。细看竟是窗外飘进的梅瓣,沾了帝王最后的血气,艳得惊心。
赵光义看着他,内心独白幽幽开口:
我从未想过他临死前会说起代地的血。
哥哥的呼吸声像断裂的弓弦,玉斧斜倚在烛台边沿投下狰狞黑影。他的手指突然抓住我衣襟,药碗在紫檀案几上发出刺耳刮擦声——就像千年前沙丘宫门被青铜长戟撬开时,指甲划过夯土城墙的声响。
"何..."他唤我的声音裹着血沫,瞳孔里分明映着另一个人的倒影。
指尖不受控地抽搐起来,案头烛火在我脸上投下跳跃的裂痕。哥哥的颅骨硌在我肩窝,这个曾徒手折断辽人铁箭的帝王,此刻轻得仿佛要随烛烟飘散的纸鸢。药气混着血腥钻进鼻腔,我忽然看见沙丘宫塌陷的土墙,龟裂的墙缝里渗出暗红浆液。
"那时候你的眼睛..."他喉间发出断续的嗤笑,冷汗浸透的鬓角垂落几缕灰发,"刚学会握剑就敢割断我的弓弦,父王夸你手稳。"
我掌心沁出的汗浸湿了龙纹锦缎。原来他记得,记得比谁都清楚。那年春猎我不过五岁,赵章握着我的手搭上牛角弓,箭羽掠过惊鹿耳尖钉入红松树干。他大笑着把我举过头顶,胡服上的铜扣在阳光下灼痛我的眼。
"主父咽下最后一块血肉时,齿缝里卡着我的指骨。"哥哥的指甲掐进我腕间,唇角蜿蜒的血迹像朱砂绘就的谶语,"你跪在阶下哭,说兄长疯了。"
案头烛芯爆开刺目光斑,我看见二十二岁的自己站在沙丘宫外。赵成递来的青铜剑沾着兄长颈间热血,剑柄缠着褪色的朱红丝绂——那是我十岁生辰时赵章系在我箭囊上的平安结。
"哥!"
破碎的呜咽冲出喉管时,我才惊觉自己抖得厉害。哥哥的瞳孔开始涣散,却仍执拗地盯着虚空某处:"燕云十六州...赵奢说狭路相逢..."
记忆如潮水漫过宫阙。七日前他还能挥动盘龙棍指点江山,此刻枯瘦的手腕却像被雨水泡胀的竹简。我忽然想起前世赵何冠冕上摇晃的九旒,白玉珠帘后那双惊惶的眼睛,与此刻映在药汤中的面容重叠成宿命的年轮。
"两军交战..."我哽咽着接上他断续的话语,指尖触到他颈侧渐凉的皮肤,"勇者胜。"
垂落的指尖在青砖地面投下摇晃的暗影,像极了代郡荒原上飘摇的战旗。哥哥最后的气息拂过我耳畔时,我听见沙丘宫瓦当坠地的脆响。案头烛火忽地窜高,将玉斧照得雪亮——那柄曾劈开十国乱世的兵刃,此刻安静地躺在兄长再也不会抬起的手边。
"拿回来。"他唇间溢出的三个字惊飞了檐下宿鸦。
更漏声里,我慢慢将额头抵上他尚未冰冷的心口。窗外飘起细雪,恍惚又见少年赵章策马掠过邯郸城头,抛来的野雉尾羽扫过我眉间。原来千年轮回不过一场大雪,掩了沙丘宫的血,盖了陈桥驿的霜,却浇不灭刻在骨血里的执念。
"这次不让你看见血。"我解下玄色大氅覆住他渐僵的身躯,玉斧在掌心烙下灼痛,"代郡的雪...该落在汴京了。"
烛影被晨光吞没的刹那,有温热液体滑过下颌。窗棂外传来群臣的恸哭,而我终于读懂他最后那个笑——与千年前沙丘宫血雨中倒下的安阳君,竟是一模一样的释然。
"杨延定的手指突然僵在兄长腕间,晨光穿过薄雾,将那道不存在的伤痕映得刺眼。他喉结滚动着,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哥...前世那些年,你袖子里究竟藏着多少刀口?"
杨延平抽回手的动作比射袖箭还快,广袖翻飞间已退开三步:"二弟今日怎的学起仵作验尸了?"他笑着摸出块饴糖,"莫不是馋我藏的零嘴..."
"杨延平!"杨延定突然暴喝,惊飞檐下栖鸽。他眼眶赤红如染血,"那年上巳节你醉酒,说'渭水比金错刀暖和'是何意?"他步步紧逼,靴底碾碎满地落英,"那年春猎你坠马,太医说旧伤叠新伤又是何意?!"
开皇十年·东宫密室
记忆如潮水涌来。十九岁的杨广躲在屏风后,看着兄长将金错刀浸入药酒。月光漏过窗棂,照亮杨勇小臂上交错的伤痕——旧的泛白如鱼腹,新的还渗着血珠。
"殿下又梦魇了?"宫娥捧着安神汤轻叹。
"无妨。"杨勇扯下袖角遮住伤痕,笑得比哭还难看,"明日要考《帝范》,莫让晋王看出端倪。"
此刻校场上,二十岁的杨延定突然拽开自己战袍,露出后背狰狞箭伤:"哥你看!这是为救你中的辽人毒箭!"他又扯开左襟,"这是替四弟挡的契丹弯刀!"最后颤抖着指向心口,"这里...这里埋着你当年沉在渭水的玉带钩!"
杨延平手中舆图"哗啦"落地。他怔怔望着弟弟胸口的旧伤,那里嵌着半枚青铜带钩——正是前世他沉入渭水前扯落的太子信物。
"你以为我为何独爱冲锋陷阵?"杨延定笑着流泪,"每次濒死都能看见...看见你白衣染血站在渭水边。"他突然抓起兄长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摸到了吗?这里每跳一下都在说...说二哥错了。" 幽冥殿·孽镜台前,
杨坚的冕旒突然"哗啦"乱响,十二串白玉珠撞得他额头生疼。孽镜里正映着杨延平射出北斗袖箭的英姿,那箭簇上跳动的寒光,竟与当年东宫檐角冰棱如出一辙。
"孤的袖箭术..."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玉带,却只抓到一团阴气凝成的流云,"竟被平儿用来射草人?"
独孤皇后广袖翻飞,九凤步摇的珍珠串簌簌发抖。她盯着镜中佘赛花给儿子们塞润喉丸的画面,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勇儿前世咳血时,本宫只让太医送过两副枇杷膏..."
"陛下娘娘这边请——"崔珏的朱砂笔突然变成勾魂索,"哗啦"卷来两个冒着黑气的魂体。杨素头顶还插着三支虚箭,每走一步就发出"滋啦"的灼烧声;宇文化及更惨,浑身扎满冰晶似的箭簇,活像只刺猬在刀山上滚过。
"杨公别来无恙?"独孤皇后突然冷笑,鎏金护甲划过杨素魂体上的箭伤,"当年你说勇儿被妖魔附体时,可想过这妖魔会从地府爬回来?"
杨坚突然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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