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
林无咎回来到现在还真没看过报纸。
在送别了琼斯先生后,林无咎从信箱里找出了前几天的报纸。很快就找到了相关报道。
《记事晨报》的第三版用了较大篇幅报道了整件事,从墓地里举办的黑弥撒复活仪式,到异端审判局破门而入的执法全过程,栩栩如生的好像记者就在一旁亲眼目睹。
【兰斯·卡文迪什,一个愚蠢自大的年轻人,他天生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里面泛着浓郁的不详气息,我得说,有些人的罪恶从他诞生的那一刻就有了预兆……那个可怜的女仆一直在遭受她喜怒无常的小主人的折磨,他曾经强行把她的手摁进滚烫的沸水里……被正义的惩戒骑士拷上了手铐,这个穷凶极恶的邪//教分子终于为他的罪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林·死鱼眼·无咎:……
不愧是异世界带英分英,这份出类拔萃的想象力深得BBC精髓。
他放下报纸,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杰克主动出现了,他幸灾乐祸道:“看起来你马上就要流浪街头了。”
他不禁开始期待兰斯的反应。
他是会愤怒?崩溃的大吼大叫?还是唉声叹气六神无主?
自见面以来,黑发少年的脸上永远挂着气定神闲的笑容,杰克为此很不爽,特别欣赏他绝望崩溃痛哭流涕的模样。
然而,杰克再次要失望了。
林无咎平静的放下报纸,穿过花园推开了大门。
杰克连忙追上去问:“你要干什么?”
“吃饭。”林无咎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说:“天塌下来也要等我吃饱了再说。”
杰克:……
“你就是自作自受。”杰克继续幸灾乐祸道:“如果不是你多事寄去那封举报信,也就不会被异端审判局逮捕,更不会被房东赶出去了。”
林无咎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时候,你还会让我活下来吗?”
玛丽的确生病了,但是她却不是病死的。就像那个被马车撞死的骑士一样,林无咎也曾经亲眼看到杰克对她做出的死亡预告。
而杰克当时投给他的眼神,让他确信他就是杰克的下一个目标。
所以他寄出举报信,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自保。
杰克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聪明。”
魔鬼明黄色的竖瞳清晰的倒影出黑发少年的身影,他勾起嘴角,给问题包上了甜蜜的糖霜:“我杀了你母亲,你不想报仇吗?”
林无咎头也不回,“没兴趣。”
玛丽在杀了别人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自己也会被杀死的觉悟。
杰克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少年纤细瘦弱的背影。
他看起来真的好好吃。
魔鬼眼中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突然说:“你怎么不求我,说不定我会考虑帮你杀了他们,这样你就不用搬出去了。”
林无咎低血糖之下,难免有些暴躁:“你要是太闲就找个厂子上班。”
他只是普通的精神分裂症,又不是高功能反社会杀人狂。
杰克:……
“我会让你后悔的!”
魔鬼怨毒的瞪着他,扔下句狠话后就气呼呼的隐入了空气中。
林无咎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耳根总算清净了。
天已经黑透了。
路两旁的煤气灯相继亮了起来,在湿冷雾气中氤氲着模糊的光晕,也使马路上保持基本的明亮。
林无咎捂住鼻子,在豌豆汤似的的雾霾里缓慢穿行,时不时因为呛鼻的煤灰而低低咳嗽几声。
他沉默的观察着这个人间。
行走在灰雾弥漫的异世界街道上,他是误入人间的鬼魂。
公共马车在前方停下,身穿各色夹克衫的工人们沙丁鱼罐头一样挤了出来,一名打着绑腿①的刚进城的乡下人不禁投来羡慕的眼光;
身高刚到林无咎腰间的小女仆抱着主人换下来的脏衣服急匆匆的跑向洗衣店,几名光着脚的流浪儿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清洁工②刚打扫干净的路面很快又重新落上一层煤灰;
街头的一家裁缝店走出来的贵族少女,穿着时下流行的用亮色丝绸制作而成的华丽马车服,蓬松的裙摆上点缀着华丽的羽毛花边,在女仆的搀扶下上了私家马车。
如是种种,皆为众生百态。
这里是莱特帝国的首都桑恩城,太阳神是正统且唯一的信仰。为了打击异信者,异端审判局应运而生。
林无咎又咳嗽了几声。
他大概总有一天会死于肺病。
他笑着抬起头,天鹅绒一般的夜空上挂着三轮红月,三只正好可以连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在神秘学里,3是一个很特殊的数字。
他大概真是穿越了。
……
林无咎在杂货店买完东西后,口袋里只剩下一枚半便士硬币了。
他随意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啃面包一边思考接下来的出路。
虽然房租还有半个月到期,但是房东都亲自来赶人了,他既做不到厚着脸皮赖下去,又做不到为那半个月的租金再讨价还价。这样就太俗气了。
异端审判局的搜查,导致很多家具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按照租房合同,租客有维护室内装饰、不得破坏家具的义务,琼斯先生只让他搬走,没有让他因此赔钱已经算宽宏大量了。
所以罪魁祸首还是粗暴执法的异端审判局呢。哦,对,添油加醋的记者们也是帮凶。
黑发少年微眯了一下眼睛,嘴角笑容加深了。
杰克心底有些发凉。总觉得兰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相处时间不久,但是他对兰斯还算有基本的了解。一般他这么笑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他警觉问道: “你在想什么?”
林无咎慢悠悠道: “我在想,接下来要怎么赚钱呢。”
杰克:“你不是在写小说吗?”
“天真,实在是太天真了。”林无咎竖起手指摇了摇,“傻孩子,获取稿酬的周期可是很漫长的。”
写小说赚钱的确是个不错的营生。但是没那么简单。
后世作者可以随意向报刊杂志投稿赚取连载稿费。可惜在当今这个时代,连载小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稀罕事,别说日更了,就连月刊杂志都很稀少。
林无咎之前看过相关资料,月刊连载的形式在维多利亚时期并不常见。1837年至1870年间英国出版了约有七八千部小说,而每年以月刊形式发表的小说基本都是个位数。③
凭借月刊连载的《匹克威克外传》赚了几千英镑的狄更斯④,在那个时代才是不折不扣的“异类”。
狄更斯能靠月刊连载赚钱,是因为他是狄更斯。同时代的其他作家可大多没有这种幸运。
莱特帝国也是一样。
书籍在这个现代是属于较为奢侈的爱好。因为其昂贵的价格,会员制私人图书馆应运而生。
读者每年只需要缴纳五先令到几镑不等的价钱就可以成为图书馆的会员,免费租借图书馆里的书。
这也是当今最主流的阅读方式。各种图书馆也是出版社最大的顾客。
为了便于在图书馆里流通,现在的图书出版流行的是三卷本,即把一本书分为上中下三本发售。
作者想要获得稿酬,要么等全书出版后出售版权,要么自费印书销售获得利润分成。
林无咎撇了撇嘴,不爽的说: “显而易见,像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要想出版小说,只有一个办法。”
如果他有钱的话,其实一共有三个办法。
一,花钱找一个靠谱的文稿代理商,由代理商和出版社洽谈,为作者争取最大利益。
二,去向出版社聘请的专业审稿人毛遂自荐。
三,联系出版商,自费出版。
一和三固然能为作者争取更多利益,然而林无咎现在没钱没人脉,所以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选择。
但是第二种办法也是要有前提条件的——他不可能只写了一两章就拿去投稿,这样十之八九会被刷下去。
他至少要写个几万字展露自己谋篇布局的能力,取信审稿人后才能收获更高的报价。到时候定金什么的也比较好商量。
所以林无咎今天才这么肝。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要提前半个月搬家了。
他刚刚花了4又1/2便士,存款还有1镑19先令235又1/2便士。
贫民窟的房子倒是便宜,可是他还需要写作,起码要租用一个安静的单间,房租不会太低。
而且小说投稿注定是一个漫长的流程,不排除审稿人不喜欢他小说的可能性。
林无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所以,我最好先找个临时工作,作为我拿到稿酬的过渡。”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的说:“总之,明天先去找个便宜的旅店落脚,再慢慢找房子吧。”
杰克:????
什么玩意儿?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获得稿酬的周期很漫长?为什么显而易见?“只有一个办法”是哪个办法?
他根本什么也没解释啊!
还有不是在讲小说投稿吗,怎么突然又说要找其他工作了?
杰克脑海里一堆问号,却又没法问出口,总觉得自己问出来显得自己很笨的样子。
他只能憋屈的握紧拳头。
他现在好想打人啊!
林无咎从思考中醒过神,后知后觉闻到了咖啡和面包的香气。
喉结条件反射滚了滚。
他抬头,很快就找到了路对面一辆亮着灯的手推车。
手推车上装着板凳、台子、巨大的热水锅炉和水龙头,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用来加热的焦炭炉,此时温着咖啡和面包,咖啡的醇香和黄油面包的甜香糅杂在一起,让人无法抗拒。
这是一个夜间咖啡摊。
林无咎突然觉得嘴里干巴巴的面包格外难以下咽。
他已经很久没吃到正常的、热腾腾的饭菜了。
异端审判局给犯人的只有又酸又苦的黑面包和馊掉的豆子汤,猪都不吃,他当然难以下咽。
昨晚回家后,他好不容易在厨房里翻出来几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面包,他尝了一口发现没变味,就胡乱吃掉填饱了肚子。
而今天又是啃干面包的一天。
……这么一想,他这几天过得好凄惨哦。
林无咎径直走到了咖啡摊前。
摊主,一位棕色头发的矮胖中年大叔殷切的招呼道:“先生,要来个咖啡和两薄吗?只要一便士!”
“两薄是什么?”
“哈哈哈,就是面包夹黄油,我们习惯称为两薄。”
这个可以写进文里!
林无咎记下这个小细节。然后又问:“单买多少钱?”
“都是半便士。”
林无咎陷入沉思。他现在兜里正好只有半便士。
“给我来个两薄。”
没必要花钱买咖啡。回去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茶叶和咖啡豆。
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女声:
“老板,给他点一杯咖啡,记在我账上。”
林无咎惊讶扭头,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红头发的女人。
她颧骨很高,看起来有点精明刻薄,虽然已经极力往脸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白粉,眼角的皱纹还是无情昭告了她衰老的事实;嘴角挂着的暖融笑意以及充满关切的目光冲淡了她不太讨喜的面相,这让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书中写的和蔼可亲的母亲。
林无咎注意到了她的衣服——她身着深色的棉衬裙,虽然很干净,但是已经旧了,颜色因为过度浆洗微微发白,手肘处隐约可以看到补丁。
林无咎眼皮颤了颤,随即掀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浮夸的笑容:“哈哈哈,遇到好心人了呢。不过不用了哟。”
他笑嘻嘻的说:“我不渴。”
女人和蔼的说:“今天晚上可真冷是不是?小先生,喝杯热咖啡暖暖身子再走吧。”说话的时候,女人的目光越过林无咎的身后隐晦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她大概在等人。
摊主把咖啡和面包放在了炉子上开始加热。
林无咎定定注视了红发女人一会儿,然后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嘴角笑容有些模糊莫测。
黑发少年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声音轻飘飘的,吊儿郎当笑道:“身为绅士,可不能让淑女请客。”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一边寻找着什么,一边爽朗的笑道:“半便士而已,失去了它我也不会变得更穷。你看起来很不好,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林无咎知道自己现在的尊容多狼狈。
脸上清淤未消,连续几天没好好吃饭导致他本就苍白的脸开始发青,又因为身上的伤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翘辫子。
怪不得能激发这位好心女士的同情。
林无咎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要再说些什么,红发女人突然眼睛一亮,顾不得和他多说,立刻越过他的身体,急匆匆的向他身后迎去。
林无咎回头,就看到她拦下了一名过路的工人。
“多少钱?”
“十便士,先生。”
“太贵了,你已经这么老了,八便士。”
女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拉着工人走向了附近僻静的巷子深处。
林无咎愕然的看着这一幕,终于意识到了女人的身份。
她是一名站街女郎,俗称……女支女。
“您的咖啡和两薄。”
林无咎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摊主呈上来的冒着热气的面包和咖啡。
这么香的咖啡要半便士。
标准的四磅面包售价8又1/2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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