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园
天色虽已渐渐灰暗,可空中成团的乌云却逐渐被拨散。
夏日的雨势就是爆发性的,跟裴阉党的脾气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
园中的栾树被方才的暴雨压弯了腰,稚嫩的树叶也被摧残得飘零四散。
现下只有零星的雨点,雨后的蜗牛冒了出来爬上了飘落的树叶上。
它们一点点挪动,伸出触角,十分的生机勃勃。
藺允叠已经见过春酒了。
方才冒着大雨,她在韫园的角落里将计划仔仔细细跟春酒说了。
接下来就看她如何行事了。
藺允叠早些时候以做凉水绿豆为由见了鱼儿。
她做完之后就让小厮送到璞堂去。
想来璞堂早就已经收到了。
藺允叠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自己当个厨娘,做吃食给他园子里的人吃。
但她也不想去猜。
裴翙这个人,心思不外露,不定时发疯。
她把他当炷香供起来就是了。
况且如今楼娘子不在,她想要在府中立足,掌更多的权,还是要靠裴翙。
裴翙不好讨好她也不想多接触他,所以她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争取能赚些功劳。
现下,最后的几滴雨也完全停了。
藺允叠拿了把伞备用,准备去裴府各园逛一逛。
方才她为了见春酒绕了大半个裴府,再结合这段时间的观察。
对某件事她算是有些眉目了。
藺允叠先走出枝园,在小径和假石中移动。
她昂昂头,目光一直在府墙和地上的角落等地方游走。
她默默记下所有的细节。
接着她又走到邻边的园子旁。
她未进去,只是草草在它周边逛了逛。
目光还是盯着那些不大引人注目的地方。
一直这么走走停停,除了外宅中的甯园以及它周边的园子,她几乎将裴府绕了个遍。
藺允叠终于在府中最东边的马厩房中停了下来。
她站在这里良久。
仔细观察裴府的边界围墙。
这么一站,她就站到了夜幕降临。
藺允叠一边往回走一边在脑海中将整座裴府的布局勾勒。
府中分为内宅和外宅。
内宅中大概分为马厩,车房,后厨,奴仆们住的寝院,库房等等。
马厩与车房这等比较荒芜之处在内宅最外侧,是大半座裴府与外界的交界之处。
内宅和外宅只一门相隔。
裴翙一个人住在外宅。
按理说男仆是应该住在外宅,但是裴翙喜静,不愿见到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而且府中又无什么贵重的女眷,就将他们赶去了内宅。
不过小厮与婢子的寝房还是隔得挺远的。
基本分布两角。
这样的布局,在有些小钱的平民中常见,但在权贵中确实凤毛麟角。
不过这也十分符合裴翙不爱理事的特征。
他我行我素,所有一切皆凭他喜好来,狂放又不羁。
藺允叠正思索着这布局之事,没注意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无更灯在手,渐渐地看不清路了。
此时,前方整齐的脚步声响起,踏踏踏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极其明显。
恐怕是夜巡的府丁。
藺允叠朝他们望去,果真是那群壮硕的男子,拿着兵器正在四处查探。
他们手中还拿着更灯。
藺允叠离他们有十几米远,他们的更灯照不亮她的前路。
她正想上前找他们要个更灯。
突然。
“咻咻咻”的声响出没在周围。
这声音,藺允叠很是熟悉。
她几乎是瞬间就僵了身子,已经预料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果不其然,许多箭矢射了出来。
府兵立即挥着手中的剑对抗。
霎那间,更灯被扔落,在空中旋转。
灯火映衬之间只见刀光剑影,零星血洒,人影倒地。
这些更灯猝不及防被砸在地上。
内里的烛火经此晃动,有的灭了,有的碰到纸糊的内壁竟要燃了起来。
不过幸好下了雨,没燃起来,被地面潮湿的雨水熄灭了。
接着,一大批黑衣人从府墙上飞了下来。
一部分直接朝府兵而来,府丁也迅速调整状况,摆开阵形,奋勇对敌。
另一部分人迅速飞檐走壁,使着轻功踩着屋檐朝府内冲去。
藺允叠见此景僵着的身子立即条件反射地动了动。
她去捡那几个恰好被扔在屋子门口还燃着的更灯。
此处堆满了马儿吃的粮草,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这灯恐将此处烧毁。
到时候引起了惊慌,裴府就会乱成一团,谁都不好跑。
她捡起后来不及熄灭它们就软着步子开始逃离。
不远处的杜康目光一瞟,看到藺允叠时心下大惊,她来凑什么热闹。
想到她与阿郎,他便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想快些解决敌军去护她。
藺允叠一边跑一边腹诽。
她可真是倒霉,裴翙回府的每次刺杀都让她给赶上了。
都怪他尽不干人事,要不怎会逮着他一个人霍霍。
他倒是没什么大事,可怜的是他们这些人。
跟着这样一个主子,不死都要吓掉半条命。
藺允叠身后尽是些刀剑刺破骨肉以及人闷哼的声音。
她听着就毛孔扩张,心狂乱地蹦。
这一次,她是真切地体会到了临近生死边缘的那种恐惧感。
前几次好歹有会武功的裴翙在身边,外头还有他的人在保护,可现在只有她一人。
她一个连跑步都会喘气的弱小娘子如何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刺客相抗。
藺允叠跑得动静太大,又手持几个更灯,在黑暗中简直是一个移动的光源,实在是太惹眼了。
一个身中刀伤刚被击退的黑衣人咬咬牙,恨恨地朝转换目标。
朝着那移动的光源而去。
杜康时刻关注着黑夜中的那抹暖黄亮色。
他瞧见这情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思不在抗战上,被对面之人砍了几刀就迅速朝她跑去。
彼时跑得正起劲儿的藺允叠还不知她正面临的危险。
身后有一道黑影举着刀腾空向她飞来。
三米,两米,一米……
越来越近,正当黑衣人将举着的刀劈下来,径直朝藺允叠那颗毛茸茸又圆乎乎的脑袋去时。
一个身着棕色胡服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刀。
杜康歇了口气。
那胡服男子很快便与刺客打成一团,两人各不相让。
但不出几息,胡服男子就占了上风,将进其打得节节败退。
黑衣人原本只被划了一刀,但现在衣物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若忽略他满身的血迹,那他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乞儿模样。
黑衣人的身子像个筛子,被戳得这里漏风那里漏血。
这明显刚方才的府兵不是一个级别。
随后,胡服男子直接一剑戳中黑衣人心脏,黑衣人直直地倒下。
解决了黑衣人之后,胡服男子着急得左右查看。
眼下的战况已经渐渐清晰,黑衣人被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亡命之徒还在负隅顽抗。
虽然府兵人多势众,但剩下的这几个着实不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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