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树叶渐黄。
韫园里的夏日品种凋落,换上了新的应季植物。
整座裴府焕然一新,来往办差的奴仆多了几分笑意。
原先庄严至极提心吊胆的氛围减少了几分压抑。
因为这座府邸的主人已经走了两个月。
裴翙跟以前一样,一走就是数月,不知去哪里办事了。
他这一走,府中上上下下都轻松了不少。
藺允叠也是。
她的日子过得实在舒畅踏实。
她不用被人冒犯隐私之地,也不需要绞尽脑汁保住清白。
她还掌了权。
二管事采买的职务给了她。
藺允叠每日都出门转转,呼吸下各个坊的新鲜空气。
顺便到权贵的府里暗自查探藺家被灭的真相。
凭着裴翙管事的身份各个权贵倒是对她有几分巴结的意味在。
毕竟有不少人想与隶属阉党的大理寺卿结交。
藺允叠也不是傻的,不会与贿赂收买搭上边,更不会涉及甚勾结谋逆之事。
打的旗帜只是节假日各府的平常往来罢了。
长宁是整座朝廷的核心之地,世家权贵少不了,往来的宴请赏花会更少不了。
从前裴翙也会挑几个权贵派人送些礼。
现下她只是替他去得勤了些,不会让人起疑的,也不会让外出办事的裴翙对她的做法生出不满的心思。
正当藺允叠走在北市时,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洪亮嗓音。
“八小娘子,今日可是又出来采买了?”
藺允叠思绪收敛,一听这声儿就知道是谁,转过身寒暄。
“陈老丈人,看来您最近管辖市场很是得当嘛,心情这么好。”
藺允叠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对着北市署丞聊道。
北市署丞姓陈,是湖弯人士,是葫洲的邻乡。
因此藺允叠对他很有好感。
陈定宝不惑的年纪,身材与寻常中年男子一样,发福得很。
但性子和蔼,最喜欢跟年轻的小辈交谈。
更别说是长得珠圆玉润娇娇的女娃儿了。
陈定宝叹叹气。
“哎,可别提了,就这事恼火着呢!”
“最近不是风云突变嘛,有几场小暴雨,船运翻了,按说这事小,可水产商啊就坐地起价,水里爬的,海里游的,都涨了三倍不止,请了能人来看,说风云即将大变,商人们都要耐不住窃喜了,我这几日是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协调价格又是解决纠纷的,胡子都白了几根啊!”
藺允叠看着他浓密精黑的大胡子笑了笑。
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眸子里的星光要溢了出来。
“陈老丈人,您还年轻着呢。”
陈定宝见藺允叠笑得跟碧玉斋的胭脂一样灿烂直夸夸道。
“漂亮的娃儿!漂亮的娃儿!”
“我这里有碧玉斋新出的蜜粉面脂,限量的哦,我给你留着呢。”
藺允叠也不跟他客套,收下了。
“陈老丈人可有对策了?”
“那是自然,后几日我要参加一场生辰宴,到时候我……”
藺允叠来了兴致。
“您说的可是七品官员李吉言大人的宴会?”
“八小娘子也知道啊,没错,就是他。”
陈定宝惊讶于藺允叠对于芝麻官员的了解。
但他转念一想,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声名在外的大理寺卿的人,知道这些也不为过。
“李大人不是长宁人吧,不知是办得差有多好才得以调到这儿来?”
陈定宝心中嘿嘿一笑,李吉言这老匹夫的来历,一般人可是不清楚的。
他喜欢这小娘子,告诉她也无妨,陈定宝炫耀似地摸摸胡须。
“李大人与我是同乡,原先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县尉,后来啊,得了机遇,攀上了贵人,才升到如今这番地位的。”
“是吗?那他是因何事得了机遇?他运气可真好!”
藺允叠装作好奇却无害的模样询问,仿佛真的只是小娘子的凑热闹的样子。
陈定宝转转眼珠,狡黠地敷衍:
“这嘛……,约莫是砸下来的馅饼,千里马与伯乐的关系,其中机缘自有天定,不可窥探。”
“……”
她猜这老丈人应该不知道其中的机缘。
否则,他定要明里暗里再说些细节,既不露.骨,又能显出他的本事。
她这忘年之交没有别的爱好,性子直,烦忧说,值得炫耀的事也说。
但也有可能,是此事涉及了太复杂太高层的人物,必须死守不言。
藺允叠一个月前就已经与北市署丞交好。
他的身份,看似卑微不引人注目,可深究下来,却值得细细品鉴。
市署丞,南来北往的商贾,上下官员,但凡要做生意的,都要与他接触。
更别提某些皇室与阉党派了,名下总有些大头的产业。
因此陈老丈人虽官职不高,但接触的人实在多杂,消息自然也灵通。
而藺允叠之所以提到李吉言,自然因为他有些蹊跷。
他是湖弯的县尉,湖弯又与葫洲比邻,葫洲遭难后湖弯却富庶了起来,他还莫名其妙升了官。
这其中,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藺家的罪,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
“陈老丈人,您也不必太忧心,这船运到底说来还是要看老天爷,在大风大浪来临之前谁都说不准,杞人忧天是最不值之事,还是养着身子最重要。”
陈定宝最喜欢听这可可爱爱的小娘子关心他。
他有八个儿郎,个个死板得连句关心的话都要绕个七八个弯才说。
这么个贴心的小女娃他只恨不得把她掳回家去。
他一个劲儿地点头,嘴都要笑裂了。
小娘子还与他说,下回会与她同去参宴。
他更是笑眯了眼。
区区一个七品的官算什么,小娘子可是代表的阉党派之中的肱骨奸臣。
这不纯纯给他这个老头子面子吗?
提起那个阉党派,陈定宝又叹了叹气。
到底是个反贼,怎么配得上八小娘子呢?
还不给娇娇名分!
现在长宁谁人不知裴翙有个爱宠。
可这爱宠地位也就到这儿了,不再府中养着,反而物尽其用分些职务榨干她的价值。
这姓裴的,真不是人!
他喘着粗气跺脚离开了。
*
“来来,莲儿,看看公子给你带了什么,传家宝!”
一个身材劲瘦,一袭竹叶青衣袍的男子躺在美人榻上对着一个婢子言语挑弄。
他扇着折扇拿出一个精美的镯子。
眼角眉梢透着淡淡的绯色风韵。
面色也红润,这种红润一看就是气血涌动,刚刚经历过红帐翻滚之事的模样。
他这副模样,完全配不得他那清正高洁的竹袍。
偏他还极喜欢穿这身。
耳边还摘了根璞堂名贵的植株夹着。
行为举止极不规矩,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名为莲儿的婢子粉霞满天。
藺允叠见了咳咳嗓子。
“祝大公子今日怎的有空来裴府,遗梦阁的娘子们也放舍得放人?”
藺允叠不知,这副吊儿郎当,泡在花丛中的男子正是菛离,她那箱核桃的主人。
化名为祝西。
菛离望着离他很远,虽语气平淡表情含笑,可心里似是极为嫌弃他的小娘子笑了笑。
“裴小娘子说笑了,裴郎君的嘱咐我不敢不从啊,裴府才是我的归宿,那些个红尘俗事不过是过眼云烟。”
藺允叠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裴翙走后不到半个月,府中就来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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