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渊吃相斯文,反观明明说着已经吃饱了、也就只能再喝一盅汤的元戈,捧着的那只碗跟她的脑袋差不多大。
还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是这样吃饭的,看起来格外地……有食欲。
宋闻渊笑着摇头,问她,“你是边吃边听,还是吃完再听?”
朝堂上的事情,原不必同她说的,但宋闻渊想着她既参与其中了,交代一声也是正常。是以今夜回来直奔落枫轩,丫鬟却说她被叫去立雪堂用晚膳。母亲为人不算好说话,他心下担心,就过去了,没成想还真只见着了那油水都没有的三菜一粥,还说什么斋饭……恪靖伯府可没有吃斋念佛之人。
元戈这才从汤碗里抬了脑袋,看了眼他面前干干净净的碟子,好奇,“你不吃吗?”
“无妨。”他本就不重口腹之欲,生活作息又规律,过了晚膳的时间通常就不吃了,今日也是瞧着她喝汤的样子起了几分食欲才吃了几口,遂又说道,“那咱们边吃边说。”
说完,又夹了一筷子鸡肉搁在她的碟子里,看着她夹起来吃了,才说起了正事。
惠大升的媳妇用的的确是花间堂的苏合香,只是她本人并不知道这个苏合香这么贵,更不知道它会成为整件事情的破绽,她只是觉得好闻,又是心上人所赠……起初她也不敢用,怕惠大升问起不好解释,一直到如今人都已经死了,她才想起被她锁起来的这一小罐香料来。
是的,不是惠大升送的,心上人也不是惠大升,而是花间堂一个年轻帅气的店小二。审问期间,女子对此供认不讳,她说惠大升实在太穷了,每月拿回来的薪俸越来越少,有时候还要从家里拿出去贴补,自己的衣服也是补了又补,那店小二无家无室无牵无挂舍得给她花钱,还会甜言蜜语耳鬓厮磨哄她开心,她就没受得住那诱惑。
可没多久,这件事就被惠大升发现了。
惠大升气极,扬言要去官府告发他们,要让他们身败名裂,她太害怕了,就用店小二给她的毒刺晕了惠大升,伪装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元戈听到这里,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几分痞气般眉梢一挑,“查了半天,情杀?那店小二审过了?”
“审了,小二起初不承认,没打两下就老实了,嗷嗷叫着承认了。”宋闻渊微微敛着眉眼喜怒不辨,说完又给元戈夹了一筷子绿叶菜,她看了眼,没吃,反倒朝着方才那道鸡肉的方向努努嘴,嘻嘻一笑。
竟有些恃宠而骄的乖巧与得意。
宋闻渊眼底笑意泛起,给她夹了肉,见她吃着似是什么人间美味,遂又给自己也夹了一块,入口却觉得也不过如此,手中的筷子便又搁下了,端了茶盏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元戈偏头看他,便知这答案明显不是宋闻渊想要的。她一边拨弄着碟子里没吃的菜叶子,一边意有所指地感慨着,“说来这店小二也是舍得,那苏合香那么贵,花间堂小二的月例银子不吃不喝得存上许久才能买得起吧?倒是难得痴心……就是终究错付罢了。”
宋闻渊并无意外,也无错愕,只轻叹一声,“他说偷的……我又让人去问了花间堂的掌柜,确有此事。”
元戈最终也没有吃那口菜,她搁下手中的筷子,支着下颌笑吟吟地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苏合香是偷的,可那妇人不知,痴情中的男女,自是宁可毁了自己也不会毁了对方,你们未经拷打,那妇人就已经供出了这姘头,我便觉得有些古怪……当然,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宋大人,若你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你这北镇抚司……只怕有些不干净呢。”
每天都要听上无数遍的“宋大人”,从她口中唤出来,都带着几分辗转缱绻的味道。尾音娇柔,眼底笑意促狭,支着下颌笑着的姑娘,像一只聪明狡黠的狐。
九尾的,成了精的。
宋闻渊摩挲着手中茶盏无声轻笑,这一点倒是意外地与他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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