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殿未亮灯,水晶珠帘缠绕打结,在地上成了一层剪不开的碎影。
彼时贪腐一案已到了快要结案的时候,谢远重伤未愈、关键证据丢失,钟淮安派人在刑部守了半月有余,证人都不曾供出背后陈氏,无论怎么看,容祈安这一局都赢得十分漂亮。
“殿下,更深露重,还是进去吧。”坠露道。
白色糖丸在钟淮安手心滚了几下:“证人如何?”
“已安置妥当。”坠露道。
钟淮安勾唇,揉碎了手中糖丸。
第二日证人果然突然翻供,并扬言自己手里有账本,只求给自己一条生路。
钟淮安到达刑部大牢时正巧与走出来的容祈安迎面相遇,那时容祈安擦了眼下的血,桃花眼染着红色,端的是勾魂摄魄。
他弯着唇看她,夜色下金属刑具的光映在他脸上,映出他残忍却天真如稚子的漆黑瞳孔:“长公主,真正想让你死的人,还没找到吗?”
“这朝堂内外,想本宫死的人多了,容卿指哪一个?”钟淮安看着他身后已辨不出容貌的证人,勾唇一笑,转身离去。
后来陛下亲审,当证人全须全尾地出现在大殿之上时,钟淮安毫不意外地在容祈安脸上看到了名为错愕的表情。
那一次晋王派系折损了一位三品要臣,拱手相让了十数个官位,几乎丢掉了一半经济来源,可谓是损失惨重。
下朝时两人错身而过,钟淮安听到容祈安的声音:“长公主技高一筹,不惜以身作饵,容某佩服。”
钟淮安颔首,迎着他的眸光望回去:“不及容卿当日。”
*
夜色沉沉,窗开了一条缝,月被云挡了一半,只余被湮灭的灰烬顺着窗缝进入,床幔被风吹开,发出一声轻响,尽管睡着了,男人的仪态仍是规整。
容祈安睁开眼,双手交叠于腹前,他枕边放着一串碎玉,连坠着的流苏都一丝未变。
又梦到长公主了。
容祈安按了按眉心,坐起来准备给自己倒杯水。
他没点灯,适应了半晌才看到桌子朦胧的影子,但他却停下了步子:“阁下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桌边坐着个人,大约是着黑衣,容祈安只能看到她影影绰绰的轮廓,见他醒来,来人还十分自得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大人醒了?”女声清脆,说话时放下了手中茶杯,似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后将手中匕首转了一圈,才道:“大人亏心事做多了?寝室都设了暗器?”
容祈安不动,手指轻捻:“姑娘胆子倒大,谁派你来的?钟四小姐?”
听他猜测,女子嗤笑一声:“想杀大人的人不够多吗?大人再多猜几个?”
“那就不知道姑娘受不受得住刑罚了。”越来越浓的血腥气在室内蔓延,再被人带走之前,女人都没有再说话。
容祈安拿起被她留在桌上的匕首,刺客甚至不想多花些钱,匕首是街市中常见的款式,因为放得太久,刀柄与刃的接口甚至生了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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