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的,就像在说一场天气。
但江蔚知道,这句话她准备了很久。
他们走出面馆,天已经全黑了。
路灯黄,地砖旧,远处有人放烟花,一声闷响炸开。
江蔚忽然说:“我那张照片截下来了。”
“哪张?”
“你站在讲述人身后那张。”
“嗯。”
“你猜我把它起名叫啥?”
“讲述完?”
“不是。”
“那是什么?”
他笑了笑,说:“叫‘她站的住’。”
程漾没说话。
他们并肩走着,风把外套吹的响了一下,前面是十字路口,一边是地铁,一边是旧街。
她脚步没停,走向了旧街那边。
她说:“今晚我不坐地铁。”
“你不回去?”
“我在走回来的路。”
他没问她走去哪,也没问她要不要送。他只是抬脚跟上,脚步轻,不紧不慢。
她没回头,风吹的她耳朵有点发麻,但她没缩脖子。
她就那么一直走,身边是他,街上是风,前面是夜色。
这一晚,他们都没说再见。
也没说好久不见。
只是并排走着,一步一步,走在讲述之后的第101天。
走在人命墙之后的普通夜晚。
也走进了——她一直没讲过的生活。
程漾这阵子回到城南分站,是临时顶人,原定三天,结果一来就被安排做了“口述调解方案复盘”的主笔。她原本不想写,嫌麻烦,林茜在电话那头只回了五个字:“你是写过命的。”
这话不好接。她就真接了下来。
那天她写稿子写到晚上十点多,整个人坐在打印机旁边,有点头晕,水也凉了,手也僵了,脖子像是被人从后面揪住没放过一样。
楼下传来一点脚步声,她没在意,以为是打扫卫生的阿姨,结果门口响了一声轻敲,她警觉地站起来,走过去一看,是江蔚。
他没穿外套,一身灰色卫衣,头发乱,站那不说话,手里拎着个保温饭盒,一大袋塑料袋叠着,还有酸奶、苹果、压缩饼干、热奶茶。
“你不吃晚饭的?”他问。
“写着忘了。”
“你不是说今天休半天?”
“改了,缺人。”
她让他进来,他没多说什么,把东西搁桌上,倒了碗粥,扒拉了两下说:“你写这个,写的是你以前办过的案子?”
“不是,是制度。”
“制度也需要你写?”
“写的比讲还多。”
江蔚没说话了,她继续低头翻页。
桌上的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个名字,旁边划了一道线,标注是:反复追问“是否会公示”。
她记的那个姑娘,讲了一段,讲的很慢,中间哭了,问她:“你是来采访的吗?”
她说:“不是。”
姑娘眼睛一闪,过了好久说:“你要是采访,我就讲的甜一点。”
程漾那天没说话,拿着录音笔,一句话没插。
那姑娘说完最后一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讲别的了。”录音笔刚好响了一声提示“电量不足”。
程漾那天回到车上,先是把录音文件传了备份,传完坐在副驾驶,不动了。司机问她怎么了,她说:“我不想让她再讲第二次。”
程漾一晚上没睡好,凌晨四点半醒了。
没开灯,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通知,也没信息。她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门,想着找点热的吃吃。
早市摊还没全摆出来,第一家开火的是角落那家早点摊。塑料布挡风,锅里热油噼里啪啦地炸,粥炉子的火没关,豆腐脑早就煮好了,一桶一桶摆着。摊主戴着旧袖套,裤脚卷到膝盖,蹲在炉边翻着锅里的糖饼。
她站在队伍后头,前面四五个人,都是常来这边吃的。有人聊菜价,有人提了一兜儿鸡蛋站着没动。程漾排着队,没看人,也没说话。昨晚的录音还在脑子里打转。
那姑娘最后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讲别的了”,声音一顿,录音笔就提示没电了。
她那晚坐在车上,传完文件后就盯着前挡风玻璃一动不动。司机小声问她怎么了,她说:“我不想让她再讲第二次。”
人讲一次就是掏一次。
重复一次就是碎一次。
她一直不喜欢“复述”这个词。
豆腐脑的味道飘过来,她往前挪了半步。天色渐亮,摊主抬起头,看见她了。
“来了啊,要咸的还是甜的?”
她说:“咸的,别放香菜。”
摊主点头,抄起瓢舀了一碗,撒上榨菜和油酥,一手递过来。
她刚掏零钱,身边有人说:“我也一份,甜的,香菜多点。”
声音熟的过分。
她抬了抬头,是江蔚。他也穿着那件灰T恤,背着包,脚上那双运动鞋边角都磨破了。
“你这么早?”
“醒的早,想着走走。”
“你家不在这片。”
“我绕过来。”
程漾没接话。她拿着碗往边上挪了几步,在墙边的水泥台子上坐下。
锅气还在冒,油烟贴着塑料布往上窜。边上的椅子没擦干净,她随手撕了张纸垫着。
江蔚坐过来,两人之间隔了碗豆腐脑。他吃了两口,说:“你昨天好像一晚上都没上线。”
“我在备份。”
“又碰上了?”
“她讲的很完整,最后讲不动了。”
江蔚没说话。他低头吃了几口,喝完一口粥后才说:“前天那个讲述人你记的吗?那个三次登记、两次反悔的。”
“记的。”
“她来找我,说想要那段删掉的照片。”
“你删了吗?”
“删了。”
“你信她?”
“她说她想活下去,不想老被‘那天’黏着。”
程漾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现在对“愿意”和“不愿意”已经不那么敏感了,反而在意人提完这两个字之后,是不是能吃的下饭。
两人吃完豆腐脑,天亮了大半。街口已经开始堵车,早高峰的公交拖着尾气拐进站,喇叭一声接一声地响。
她说要去一趟城北站点送份封档报告。
江蔚说:“我跟你走一段。”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两人穿过市场那条街,摊主们开始吆喝,清晨的菜叶子沾了水,青绿青绿地摆在木板上。有人蹲在小推车边削藕,有人趴在桌上打盹儿。
他们走的不快,谁都没赶时间。走了几分钟,程漾忽然停住,指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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