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此刻,在安静的内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半黄不白地照在菱芽面上。
照出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颜色。
面前林晓山清清淡淡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菱芽顿时感到重若千钧的压力。
“我……会一些,只是粗通。”
林晓山搁下手中的书,“给人看病,粗通医术便可以了吗?”
菱芽见她一副端仪姿态,便知其出身大家,身份高贵,自幼饱读诗书,与她这种泥腿子是不能相较的。方才听明笛说她见多识广,现下相见,她的确未对自己的头发露出诧异眼神,菱芽反而面红耳赤,凭空生出羞愧之意。
她说的完全没错,给人看病,粗通医术便可以了吗?
她自恃不会害人,但温大死了,难保不会有她轻慢的原因。
说不准温大是与她药方里的什么东西犯冲呢?
她矮了半截,心虚气短道:“我原本以为我开的方子不会害人的……”
林晓山眉峰一挑,“这是庸医所为,不为治人,但求不害人,你可知道,因为你开了药,让病患有了希望,他们便安心地喝你这个半点用没有的‘补药’,病没见起色,反而耽误了就诊良机?”
这一问,好似天雷滚滚劈上脑门,菱芽霎时木在原地。
她从未想过此等关窍,只以为她开的药不会害人,虽然无功但也无过,这次温大死了,她也只觉是否是自己方子里的哪味草药冲撞了他。
哪能想到,她贻误的是病患得救的时机!时间催化病情,时间是最大的毒药!
菱芽呆愣愣站在原地,眼神恍惚,好似灵魂出窍。
林晓山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这小女孩倒是悟性极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看她自己吧。
半明半昧的房间里,尘埃在阳光下浮动,林晓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去,留菱芽一个人思考。
而明笛早就不见了人影,她方才将菱芽带过来之后,便出去准备染发需要的材料了。
据林晓山所说,想要染头发的法子有很多,只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材料,只有一个法子的材料易得,那便是用黑大豆煮水。
先将黑大豆冷水浸泡六个时辰,后将黑豆与浸泡水一同煮沸,煮一个时辰后用纱布滤去豆子,留下深色汁液,加入米醋,搅拌片刻后,便可将深色豆汁涂抹至头发上染色了。
“不过,我听说通常是老人用这种方式将白发染黑,听说白头发容易上色,倘若是红头发,恐怕不好上色。”林晓山告知明笛方法之后,补充了这么一句。
明笛思索片刻,“左右尝试一下,不行的话就试试你说的何首乌,我们身处医馆,想必何首乌不会缺吧?”
现下,明笛心里记着红头发兴许不好上色,从集市上端了满满当当一大盆黑豆回来,从医馆后院打桶井水,就着盆泡起了黑豆。
泡完之后她再回到屋子里,就见菱芽失魂落魄地站在椅子边上,林晓山不见了踪影。
“奇怪,人都哪去了,师兄不见了,怎么晓山也不见了。”
她问菱芽:“怎么样?晓山跟你说了怎么染头发吗?我已经把用来染发的黑豆泡上水了,要等六个时辰……”
菱芽抬起头,勉强地笑了一下,“麻烦侠女了。”
说完之后,她就像魂似的飘了出去。
菱芽挠挠头,“今天大家都怎么回事?”
医馆不远处的一条暗巷里,明笙没个正形地倚在墙上,墙缝里黑不溜秋的塞满了污泥,还有土黄色、暗红色的斑斑点点,像是被人吐过痰,或是溅上了谁的血。
对面的人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明笙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做了个抬手制止的动作,“没事,我不爱干净。”
那人面色不变地说起了正经事。
片刻后,明笙从暗巷里晃荡出来,后背一片脏污,他面色不变,走了很远之后,才一把扯下外衣,攥在手里。
随后不久,一位相貌平平、拉着板车的青年男人从暗巷里走出,混入街上人群,化作芸芸众生微不足道的一员。
再回到医馆,已是一片清静,明笙故作讶异,拉住一个小学徒问:“闹事的人被解决了?”
学徒掰开他的手,忙不迭跑远了,没有答话。
明笙脸上的笑慢慢冷下来。他踱步到医馆门口,这时,一个捧着破风筝的小乞丐从他面前跑过。明笙定定地看着他,直到小乞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日头渐渐西斜,申时过了一刻,有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被一个大人牵着,带到了医馆里。两人同明笙擦肩而过。
大人自称是布泽门的弟子,原本在春城行医,然而前些天妻子不幸离世,他带着孩子扶灵柩回乡,要在银水城守孝几年,因此想来医馆寻个差事。
听闻来意,医馆话事人匆匆走出来招待,两方人相谈甚欢。
明笙离开了前堂,找到明笛时,她正在后院练剑,明笙远远地看着,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了笑容。明笛耍完一套基础刀法,收刀站直,缓缓调节吐息。
她眼睛随意一瞥,瞧见了站在廊檐下的师兄,当即颠颠跑过来,问道:“你方才去哪了?”
明笙随意道:“我怕今天的闹事有蹊跷,去找在银水城的耳目问了情况。”
“师兄竟然还有耳目!不过这事有没有蹊跷我知道!我听完了那两个闹事者的话,还把那个女孩带回来了,没有蹊跷,放心吧,那个老头的死与菱芽无关。”
“哦?那我怎么听说,那老头死前,一直嚷嚷着自己身体里有脓呢?而你口中的菱芽,根本不了解他的病症,就胡乱给他开了方子,最终,把老头治死了。”
“什么?”明笛大惊,“可是我分明听老头的儿子说,老头吃了好久菱芽开的药,一直无事发生,今天早上在田里干活,倒地便没气了,像是累死的,他见过这种死法。”
明笛耸了耸肩,“我不是仵作,死因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除,我只知道那女孩胡乱开方子,如果人好好的倒也罢了,现在人死了,她定然是不占理的那方。”
明笛急了,“她肯定没有坏心的呀!不行,我要去找她问问。”
话音刚落,她便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了屋子里。
“菱芽!菱芽!菱芽你在吗!”
明笛喊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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