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曾经想过，死后会不会有地狱。地狱，会如何惩罚他这个已经麻木的生命。
如果有的话，应该就是现在的样子。
最残忍的酷刑，便是让他亲眼看到那个自己寻找了如此之久、牵挂了他所有爱与恨的伴侣，与另一个人连在一起。
抱着，吻着，贴着。
密密地低语。
“花鸣。”
“嗯？”
“叫老师。”
“……”
“花鸣。”
“……老师。”
“花鸣，教教老师。这样做对吗。”
“……对的。”她揪着他的头发，好像有些吃痛，脸上异常亢奋地红，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字句，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结结巴巴地应：“是，是对的。是……是那里。老师。老师……”
奥德想，他莫不是还在那镜子的幻觉里。
一定是如此吧。
否则，他真想毁掉全世界。
好想就这样死掉啊。可就算死之前，他也想要用尽全力撑起空乏的身体，杀死这个侵占他所爱之人的人类，砍成小块，扔到岩浆里。
再让花鸣在他的怀里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要她死之前看着他的脸，承认她不该用死亡欺骗戏弄他。
叫她再也无法叫出别人的名字，叫她只能看得到他一人。
奥德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花鸣。”林洛忽然轻笑一声，说道：“我看过了你们，现在要他看看我们如何做的，也很公平吧。”
花鸣一愣，“……什么？”
林洛抬起她，滑落之时，水落下去，溅在了躺着的人的脸上。花鸣低下头去，看到一双冰冷冷的眼。
她吓了一跳，惊恐地尖叫了一声，脸色瞬间褪为苍白，紧紧抱住林洛的脖子。
“花鸣，”奥德擦去了脸上的水，阴恻恻地说道：“是你吗？”
林洛淡淡笑了下，说：“我们在忙，有事么？”
……
他们之前也曾这样针锋相对过，那时只是为了争一个做出那个味道的菜的厨师。
现在却是要争本人。
花鸣也知道，那时候的他们可以沉默以对，而现在……
一道金色的光闪过。
而现在只可能是你死我活。
奥德的弓敲打在地上，一声闷响。林洛抱着花鸣迅速向后退去，将她放在地上，抬起法杖便是迎战。比风还快的两人缠斗在一起，剧烈的兵刃撞击声中，传来奥德一声声沙哑的喊叫。
“花鸣。”
“花鸣。花鸣，花鸣。”
“花鸣。花鸣……花鸣，花鸣！”
他喊出一声，便用力地挥出一击，手上动作不停，眼神却紧紧盯着缩在角落里的花鸣身上。好像待他杀死了林洛，下一步，就是捅穿她的胸膛。
“我恨你。”他恶狠狠地，不知是对花鸣还是林洛说，“我要杀了你。”
林洛说道：“我会带她回去，保护好她。”
“连你一起杀掉。”
“做得到的话，随你。”
“切碎你。”
“你没法思考了，精灵。”林洛一个火魔法点着了奥德的长发，看着那火慢慢腾起来，像是杀了一个魔物一般，没有任何悲悯地，抑制不住得意地笑，“因为你很清楚，你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奥德扑了上去，不顾身上的疼痛，野兽一般抓住他的脸，将火也引到他的身上。
……
花鸣无聊时，思考过林洛和奥德谁更厉害一些的问题。也想过如果真的没命地打起来时，她该帮谁。
现在她很明白，她该跑。如果奥德赢了，她会被杀死。如果林洛赢了……
她会被林洛带回去。
或许，没有再逃出来的机会。因为他好像已经疯掉了。或许在他看到她与奥德如何纠缠时，理智的弦就断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一言一行都超出了花鸣的预料，她无法预想，接下来他还会做什么。
花鸣转身就跑。
沿着那条窄窄的出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堆在眼角的泪随着风碎了满地。
他们去打好了，他们尽情地厮杀好了，他们一起去死也好。争抢着她，好像无比深爱她，需要她。既然如此，早在做什么？如果当初有现在半分执念，她也不至于跑掉。
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无法收场的局面。
“花鸣……”忽然有人在身后唤了她一声，花鸣还以为那两人这就追上来了，慌乱之间，被崎岖的路面卡得向前倒去。她急忙伸手去撑，却没有摔得头破血流，而是落进了一个怀抱。
花鸣仓惶地抬起头，看到了苏笑吟吟的脸。
苏擦干她脸颊上的泪痕，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花鸣，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花鸣猛地推开他，提防地向后退去几步。
虽然曾想着与苏见面时报复他的戏耍，但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悲凉。或许之后，就只能在奥德和林洛中见到一个人了，也可能两个人都再也见不到。就算都还活着，她也注定都失去了。因为她没有顾及任何一个人的死活。
她一向如此，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只知道跑。
苏看着她脸上茫然而慌乱的神情，像靠近一只受惊的野生动物一样，慢慢地靠近，向她伸出手，见她没有剧烈抵抗，才勾了勾她的下巴，随着她的喘息渐渐平复，摸上她的脸。
安抚地揉了一揉。
“我知道一条秘密通路，可以从这里直接通往第九层。要去吗？”苏笑着说：“想去的话，就抱我一下。”
去了第九层，就可以从地狱之眼那里夺回吊坠。不需要林洛或奥德的帮助，也能够活下去。
花鸣迟疑着，向他伸出了手。
“苏……”
“不要生我的气了。”苏笑得很开心，却不牵过她的手，就张开双臂，等待她主动走进他的怀里，他说话的声音就像吟诗一般的，带着韵律和一股莫名的蛊惑感，轻轻地唱出来。
“你想要拥抱，吊坠，自由。一切都给你。”
花鸣咬了咬牙。
这并不是她能够选择的时机。
她自己一人无法向下走，根本没有回头路。
她向前踏出一步，正要进入苏的怀抱，却感到一阵风吹过，身子猛地飞了起来，她出了一身冷汗，极力冷静下来，回头看去。
黑利斯抱着她的腰，浮在半空中，直勾勾地看着她。
“——小黑龙！……”
花鸣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戴面具，又紧张起来，扒他的手臂，“小黑龙，放我下去……”
“终于，找到你了。”
他将花鸣紧紧地搂在怀里，示威似地瞪了苏一眼，然后说，“花鸣，亲。”
“什么亲……”
花鸣没说完话。黑利斯张开嘴，凑过来，在她脸蛋上咬了一口。
……这么久不见，他都忘记人类是如何亲吻的了。
花鸣有种被许久不见的家养小狗舔了的无奈感，倒是没有暴露身份的紧张了。她擦干脸上的口水，顺毛摸他的发顶，说道：“我要跟这个人去地下九层，不然我就会死。”
“骗人。”小黑龙哼了一声，又咬了她一口，这次咬在耳朵上，“坏人。”
“小黑龙，你听我说，……不要咬我啦！不，也不要舔我！”
“不要去。人类是坏的。”
“我也是人类！”
花鸣急得喊，黑利斯也学着她，提高了音量，喊：“你也是坏的！”
“哎——我真是。”花鸣无奈地推他的脸，又被咬了手。她着急道：“好了好了，我是坏的。但总之，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
黑利斯点点头，“带你走。”
“走？走去哪？”
“家。”黑利斯盯着她，狩猎猎物一般的眼神，认真地说道：“关起来。”
“……”
“玩够了吗？”
身后冷不丁传来苏的声音，花鸣吓得一抖，回头看去，不知何时，苏也漂浮到了半空中，漫步一般，踏着空气走到他们身边。
“不巧了，龙先生。我也会飞。”他对着黑利斯说，随之对花鸣一笑，“他们就要来了，现在，该和我走了吧？”
听到走这个字，小黑龙耳朵一抖，说道：“不许！”
说罢，抱着花鸣向通路一边飞去。花鸣焦急地拍着他绷紧肌肉的手臂，说道：“小黑龙，我之后会和你道歉，和你解释的，但我现在必须得跟这个人走……”
“闭嘴！”
黑利斯吼了一声，花鸣下意识闭上了嘴。记忆里，她还从来没被黑利斯这样吼过，从她被他带去巢穴之后，他就一直像一只狗对待主人一般顺从。
如今这只狗也会咬人了。
黑利斯紧跟着又说：“不许说。”
花鸣紧咬下唇，没应声，眼泪啪嗒地流下来。说来，近些年来最委屈的一次，居然是被黑利斯吼。
她不过只流了一滴泪，黑利斯便敏锐地嗅到了味道，低头看她，一下子慌了，“为什么哭？”
他飞动的轨迹乱了几秒，紧随其后的苏也跟了上来。
“龙先生，你也太不会哄人了。”苏从后方搭上花鸣的肩膀，笑着说道：“对我们可爱的花鸣耐心一点，好吗？”
“不要碰！”黑利斯一尾巴甩开他的手，恼怒道：“这是我的。”
“是你的，也是我的，这又不冲突。”苏耸了耸肩，“花鸣什么时候说过，她只属于你了吗？”
对于一只对伴侣一生忠诚的龙来说，黑利斯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他大脑过载一般愣住了，苏又紧跟着说道：“你这么不懂人类啊，怪不得她会离开你。”
黑利斯呆呆地看着花鸣，像是等待她来解释，不是这样的。
花鸣却只是沉默。
“这样么，花鸣？”黑利斯不肯相信地摇摇头，“人类，没有忠贞吗？”
苏吟唱了一段法咒，抬起手，下方地洞缓缓向两边裂开，露出一个蛛网交织的洞口。他对花鸣说道：“重力蜘蛛洞。在这里你只能向下走。运气好的话，可能会从某个洞直接掉到第九层。花鸣，跟我走吧。”
“不要走。”黑利斯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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