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乘车米可够足足五十万人三个月的口粮。
而大魏已连续三年欠收,甚至在幽州以北的地方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任凭她王昭云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为边州调来这么多粮食。
所以方才所言,不过是她为安抚民心的权宜之计罢了。
但她这行径落在大喜过望的裴家军眼里,却成了全然的另一番意思。
“所以,你口口声声说道我们将军不爱惜子民,却在公然场合随意许诺欺骗百姓?”柴安脸色已然大变,甚至握紧了腰间佩刀,跃跃欲上前,“所以,你方才所说什么要与我们将军同心同德,什么‘天下为公,无有不从’都是骗我们的,是也不是?”
王昭云:......
权宜之计的五千乘车米......在一定程度上确实算得上是谎言,但对百姓,也算是对裴远山的那些承诺,却是出自同盟者的真心,算不得虚言。
这个柴安怎么会这样想?
王昭云默然。
待她视线流转,看回裴远山,却见他脸上的神色比之柴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看住她,里面便像射出了一千颗铆钉,冷意遍体而过,森森然,让人如坠冰窖。
这是真当她是一个江湖骗子,要杀之而后快了?
王昭云又自默了默。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并不打算为无关紧要的事多费口舌,而是迎上裴远山的凛凛目光,解释道:“我确实也无法在短期内筹措到大批粮食,但合计先前林海为你承诺过了五百乘车米,年关前共计约有两千乘车米会送至边州,可解将军燃眉之急。”
自大旱起,朝廷自顾不暇,已经整整三年未向边关派粮,想来明年亦不例外,是以,王昭云也早早做了打算。
“至于明年开春的粮食,元井已经在加紧筹募,但是如今朝廷粮库空虚,顾不得边关边地,是以,届时能筹到的粮食或要分成三路,河南、幽州、西北,能送到边州的至多不过千乘。”
这已经是账房元井能算尽的所有颗粒,更是王昭云能盘动的势力之极限。
只是这些,她以为并不需要与这位既得利益者裴大将军说个一清二楚,倒是另有一事......
王昭云看着裴远山神色缓和些许,便把来边州路上及至抵达后的所见所感说来,“虽说边州战事频繁,但粮食乃民生,乃至大战之咽喉,将军不该将这等命脉交给朝廷,交给天,否则如前日的、今日的这般闹剧都只会源源不断。”
百姓哪里管得了神仙斗法,哪个天家又娶了哪个世家?
若非断了粮,谁会随意伙同外贼闹军营,更敢围堵天家和世家的人马?
真当这些百姓的身体不是肉做的,不怕死么?
可是,裴远山却对王昭云所言嗤之以鼻,甚至重重地哼了一声,“王家姑娘说得轻巧,动动嘴皮子就能摆平的事情谁人不会,若等到百姓们再度围了你的府庙,且看你拿什么给他们做交代?”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以恫吓王昭云方才放大话之举,更不是故意和她唱反调。
而是裴远山盘踞边州数年,自认对此地已算得上了如指掌,这里的百姓能不能管、该怎么管,这里的田地能不能耕种,他会不知道?
然而,王昭云并未因裴远山这般颐指气使的傲慢而生出不悦。
虽不过相处几日,她倒也自认自己已摸得裴远山的脾性七八分清——只要是讲道理,他总会听得进去的,于是便道:“只要将军能将囊括所有边州百姓的名册交予我,我令元井细算人头差异后再把三千乘车米分而予之,必能保边州军民一年内粮米无忧。”
“左不过还是将一粒米掰成两半用?”裴远山又是一嗤,甚至还要嘲笑王昭云几声,“我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计策,却只是动动嘴皮子,仿着我们早做过的方式罢。”
这般狂狷的态度实在令人咋舌,但这若是放在裴远山身上,好似又变得可合情合理起来。
王昭云朝已有些气息不稳的陈砾比了个“无碍”的眼神,仍旧面不改色,但说的话却是冷厉了几分,“这活计乍一听起来确实与将军往常所听的节米缩粮没什么不同,但我的账房,元井,擅长的是明算,也讲究因地制宜、最优配置,而眼下的边州,最要紧的便是将粮食按照合理的人头数去分配,可偏偏边州流民泛滥,连个像样儿的流民民册都没有。”
“你怎就知我边州没有像样的民册?”裴远山反驳,“虽说未经朝廷审批,流民不能赋民籍,入民册,但我边州素来按照领取粮食的人头来对流民登记造册,其时刻数量以及增减变化情况,无一不在掌控之中,怎么就不是像样的流民民册了?”
王昭云闻言点点头,却道:“那敢问将军,可有这些流民来自哪方、去向何处、性别如何、年龄几许、婚配与否等等的信息?”
裴远山不以为意,“流民之所以为流民,正是因其流动迅速,经常变换居所,你说的这些细枝末节,冗余繁多,又与粮食分配无关,我自然不会花费过多的人力物力做过多的统计。”
王昭云闻言不予置评,又道:“这些流民若是北上便可能是回迁,若是南下便有间谍之嫌,若为男性可充军下田,若还算青年便可分担边州劳碌,若已婚更可能拖家带口,此番种种不仅可以帮助合理计算粮米的分配策略,甚至可以帮助将军重构边州农耕和手工业,这些怎么能算是冗余之事呢?”
裴远山默然。
王昭云说的不无道理,民生乃立国之本,于他立边州亦无二异,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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