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大哭大笑,蓦然惊醒了还在角落昏睡的年轻男子。
白七被朔风从脖子一层层捆到脚,动弹不得。可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像兔子般一蹦一跳地凑近蕴香身侧跪坐的少女。
年轻男子动作滑稽,身上的锦绣彩衣也有些被剑气余波割成碎布条,可他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
那张他在昏睡里也不能忘记的脸,是仙女妹妹。即使有着重重红纱帷幔阻挡,可清凌凌的月色下,那少女的面容依旧明亮。
白七咧咧嘴,尽量想让自己露出一个玉树临风、潇洒风流的笑容。
这一招对玉都那些贵女都百试不爽。
没想到膝盖突然一痛,双腿直接跪了下来。身体重心不稳,他竟然直接脸朝地砸了下去。
白七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不断痛呼,来来回回地在地毯上滚来滚去,又得避开碎掉的瓷片,活像一条拱来拱去的虫子。
这一下把舟月逗笑了。
少女的笑声如同昆山碎玉,泠泠动人。
白七被这笑声扰乱思绪,他抬起头,呆呆红了脸,刚想解释些什么,脑门被什么硬物击中,两眼翻白,顿时晕了过去。
红纱后的朔风背手走了出来,收回了飞回的暗器。他的双眸又黑又沉,冷冷道,“这个人醒着,是个麻烦。”
少年右手抚着寂华剑的剑柄,剑身上有寒光在剔透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房间里四下阒然无声,月影破窗而入,吹动一盏烛火。
烛火里的少年皱眉挑开红纱,信步上前,不动神色地把舟月护在身后,依然审视着大悲大喜的蕴香,淡淡道,“你要我们帮你,凭什么?”
声音很冷,并未融化在暖暖烛光之中。
这少年身上也有着灵气波动,看来也是修士,但显然没有之前的少女好说话。
蕴香一怔,缓声道,“我可以奉上我的妖丹给两位道友”。
大妖的妖丹,可以炼作丹药,对修士破境和修为大有裨益。那魏明便是打了她腹中妖丹的主意,所以才一直不依不饶地追杀她。
蕴香停顿一下,又看向舟月的脸。她的修为不低,一眼看穿舟月的肉身凡胎只是假象。
“我观你只是一缕魂魄,而我们族中有补魂之术,我便是靠这补魂术才能温养张瑾的残魂。若你能修炼好这补魂术,对你的魂体也会大有裨益。”
舟月有些讶异,但并不是因为蕴香给出的补魂术报酬,她说,“这补魂术想必便是脱胎于大名鼎鼎的截天术吧,听闻截天术向来是涂山九尾狐族不传之秘,传说这门秘术跳脱六道轮回,可生死人肉白骨。可惜已经一千年来不曾问世,没想到在凡间还有传承尚存。”
她竟然知道截天术?
截天术连他们族中也很少有人知晓,看来这少女真的是仙界中人,蕴香心中的疑虑彻底消去。
她以为舟月被补魂术所打动,终于放下心来。
眼前的少女笑意柔软,松开蕴香身上的捆灵索,又亲自扶她站起来。
舟月摇头道,“无需这些代价,蕴香,我会帮你。仙界修士,自然以惩奸除恶为己任。这魏明,残害凡人,根本不配称作修士。无须你多言,我也会杀他除害。”
晚夜之中,从窗外泄露一丝月光,照亮少女的脸庞,她的眼神微微流露出曾高居九天之上的淡漠与清寒。
蕴香头脑空白,双腿却已经跪了下来,郑重道,“仙子大恩大德,蕴香永世难忘。若仙子需要我做什么,蕴香在所不辞。”
舟月失笑,这狐妖虽然浸染红尘已久,可仍然保留着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
她又扶起跪下的蕴香,“我只有一事需你答应。方才我已经为你根治了灵台的损伤,之后你也不必再吸取凡人精气。蕴香,你可答应?”
吸取凡人精气有违天道,其实并非她的本意,实在事出有因。
蕴香忙不迭点点头,脸色羞愧。她忽而想到什么,匆匆跑向床榻,红色长裙层层叠叠的迤逦铺展。
红衣女子就这么安然跪在床榻边,拿起烛台,掀开了床铺下的暗箱。
烛光从床榻向四周发散,最明亮的中心,暗箱里躺着一个青年男子。
或是说,一具尸身。
他便是张瑾了。
蕴香把头凑近张瑾的脸,耳边坠着的明月珰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点明媚的烛火,照亮张瑾有些泛青的脸。而她没有避讳浅浅的尸臭,脸上的神情雀跃又安心,像每个曾经依偎在张瑾书案的夜晚。
蕴香妩媚的面容再无哀伤,她的眼睛明亮,轻松地笑道,“一年了,张瑾你看,我可以去给你报仇了。”
舟月看见依偎着如同私语的男女,轻叹一声,默默走到了蕴香的身后。
那张瑾没有心魂,肉身却依然如此完好,仿佛只是沉睡,可见蕴香花费了不少心力。
舟月沉思片刻,指尖灵力微动。青绿色的灵力先是如花苞般簇成一团,随着灵力不断注入,花瓣一层层伸展,波光流动间,一朵青色莲花悄然绽放在她雪白的掌心,无风又飘起。
青色莲花轻盈地落在张瑾的额头,一缕细小的白色烟气涌入了莲花花心。
那是张瑾的残魂。
舟月身形晃了晃,咳嗽一声,“这是仙界无量宗秘传,这盏青莲灯可以替你继续温养张瑾的残魂。”
动用这秘术消耗了她残魂里本就不多的本源力量,是以才会人形不稳,又有陷入沉睡的预兆。
朔风握紧了右拳,修长的双腿一跨,便及时搀住了舟月颤抖的右臂。
少女靠在他的左肩,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她强撑着倦意,向蕴香问道,“你是在哪里找到张瑾的残魂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蕴香微微闭眼,额心出现一道红色朱纹,朱纹如花枝蔓延,一面镜子从她的灵台飞了出来。
镜面光滑,青铜为饰,镜背镌刻古老的符文。
这是三息镜,可看一息过去,或是一息当前,亦或是一息未来。而据说每个人的心念不同,从三息镜中看到的也不同。
蕴香看向浮在空中闪出幽光的三息镜,思绪逐渐飘回一年之前。
满天琼花飞舞,掩盖一场残忍的谋杀。
那也是一个月夜,失去呼吸的张瑾躺在琼花树下。魏明伸出手,利落剖开了张瑾的喉咙,灵力爆发的刹那,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滚落到他身旁的斗篷人袖中。
心脏已得手,魏明又用灵力轻描淡写地缝上了张瑾的喉咙,他朝斗篷人点点头,背着张瑾的尸体离去。
而袖中藏有张瑾心脏的斗篷人,也如幽灵般消失在深夜之中。
三息镜里的画面逐渐消失。
“在素琼园,除了魏明,还有一个穿黑色斗篷的神秘人。”蕴香咬牙恨恨道,即使用三息镜看过很多次,她还是抑制不住悲愤。
舟月模模糊糊地听到“素琼园”三个字,眼睛已经半阖,她哑声道,“好,我会和朔风一起去查探。”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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