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日头正盛,临近晚夏的太阳似乎更加毒辣了些。校场的训练因为被叫停了,此时士兵们都三三两两结队去用午膳。
在人群中,却逆着人群方向跑过来一人,朝着站在校场上的背影匆忙而去。
“老马!老马!我找了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呀?”
马箐闻声转头一看,却瞧见是自己的好友,不禁有些奇怪:“你怎么过来了?没去吃午饭吗?”
这人走过来撑着胳膊喘气:“你在这站一上午了,小伍不是说只要看住门口那几个西北侍卫就行了吗?你又何必一直在这里亲自盯着,其他的将军都去吃饭了,看你这架势是不打算吃了?”
自从上次校场较量落败,马箐虽然六次对决慕涵却无一胜利,但毕竟是沙场上的汉子,都是性情中人,最佩服仰慕的就是有真本事的人,因此虽然比试落败,但是马箐却从心底里对这位新来的副将十分敬佩。
昨日本是苏慎下令,命玉家军各将军和西域的长公主殿下一起商量和亲的事,他们要出一支队伍送聘礼到西域去,但是因为西北的人突然来访,于是这件事也没来得及商量,贺廷和祁风就跟着一起苏慎进去接待使臣了。
刚才伍明一从帐子里出来就直奔着马箐而来,让他把校场的训练停下,又示意自己看住大都督军帐前的几个西北侍卫,然后就匆匆回了军帐。马箐虽然没多问,但心里也清楚此举何意,但不知为什么,看看门口那几位站得笔直的侍卫,似乎之间时不时就交换几个眼神,他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异样。
“老魏,你说,西北来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魏渊叹了口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西北是最后一个从中原里分出来的,这些年一直和中原战火未停,不像我们早就签了停战书,大都督主张与民休息,我看这次西北来肯定是想挑拨我们参战,绝对没安好心。”
马箐听了没说话,默默负手看着远处的军帐,神色越发凝重。
帐外的言语和毒辣的阳光一起被挡在了外面,然而此时帐内的气氛却比外面更加灼热。
慕涵虽然说有法子能在半年内取胜,但是她的话显然让这位西北参将不是很开心。
但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人家辛辛苦苦打了好几年的仗,结果她一个小副将上来就说只用半年就能灭了中原,虽然是联合三方之法,但是怎么听都有些狂妄。因此谢洋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听了慕涵的话也没有回话,场面就这样冷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
然而,一直主张与民休息的北境大都督,听了这话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倒是一旁的贺廷和祁风立即将眉头皱得紧紧的,贺廷一会儿看看一言不发的谢洋,一会儿又看看严肃认真的慕涵,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旁边的祁风。
祁风此时也收起了扇子,见贺廷向他求助,于是默默点了点头,他轻咳了两声,笑着对慕涵道:“那个小伍啊,要不……你再去拿一壶茶水过来?茶还挺好喝的哈哈哈哈……”
祁风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慕涵挤眉瞪眼,气得一旁的贺廷往死了瞪他,眼睛里几乎要喷火,祁风这话说了和没说有区别吗?
慕涵却没看到贺廷的神情,她此时只想探探西北的底,于是她又对谢洋道:“据我所知,西北藩王原先占着封地的贸易之路,可是赚了不少银两,但是这几年起义后大战小战不断,贸易交货的地点也从西北改到了我们北境的惠州,恕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西北的国库里,还能支撑得起你们军队吃几天饭?三天?还是五天?”
此话一出,贺廷心中有些顿时疑惑:以前从来没发觉过,小伍对贸易之事竟然也如此了解?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而与此同时话音刚落,谢洋已是大怒,虽然知道慕涵这是激将之法,但是依旧忍不住当即暴起,可还没站起来,右肩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谢洋转头一看,苏慎一双清冷的眼正注视着他,谢洋清楚地从这双眼中看到了警示的意味。
于是,谢洋只能重新坐下,刚要开口,却忽然听见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尉迟月道:“伍副将,不管你的说的法子是什么,也不管谢参将说的消息到底属不属实,我只有一句话,”尉迟月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垂下的面纱一角,“此战,西域十万兵马已经整装待发,现只差一个时机。”
此言一出,慕涵的目光立即朝尉迟月看过去,却见尉迟月说完也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刚才说那话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尉迟月同意的理由,慕涵心里能猜到几分,尉迟月一生为西域谋划,如今西域国力此时正是强盛之时,若能借机扩充国土,对他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据他们之前的情报,看来西域和西北早就铁了心要打这场仗,如今唯一剩下的一方,也是决定此战胜负的关键之处,就是北境的态度。
谢洋听了尉迟月的话顿时笑了,抬手微微抱拳道:“长公主爽快如男儿、一言九鼎,此话在下一定会带回给我们大都督的。”
尉迟月与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反而看向一旁的苏慎,见他此时依旧神情悠闲地握着茶杯,冷冷开口道:“苏大都督,伍副将都说了有法子半年之内能就能取胜,您难道就不想听听?”
苏慎握着茶杯叹了口气,半晌才抬起头,茶杯一放,眼中却寒意渐起:“谢参将,本督就一个问题。”他声音越发寒冽,“西北大都督连脸都不敢露,就派了个参将,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到了北境商量四国战事。他是一向如此儿戏诛国,还是败仗打得太多,学会惜命了?”
“你!……”
谢洋听了这话也再坐不住了,顿时暴起,一双眼紧紧盯着苏慎,却见苏慎十分淡定地摸了摸桌子上的茶杯,神情依旧如同往日般淡漠:“既然如此,大家就先散了吧。”他目光落在一脸愤愤不平的谢洋身上,“本督已经好多年没见西北大都督了,等他来了,本督定会亲自到城外迎接他。”
帐外,马箐和魏渊见人从帐中出来,连忙上去和贺廷与祁风说了什么。
慕涵守在门口,见谢洋在门口站了半天,忽然朝自己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伍副将,你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希望你能做到你所说的。”
慕涵皮笑肉不笑地答道:“谢参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说了什么,而是……”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帐子,压低了些声音,“若是我们都督无意出征中原,恐怕我所说的话也很难兑现了。”
闻言,谢洋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他回头扫了一圈,见祁风此时正拿着扇子站在贺廷身边悠闲地扇着,瞧见谢洋看过来也只是微微一笑。
谢洋冷哼了一声,带着身后的侍卫离开了。
见谢洋要走,祁风边扇着扇子,边笑着喊了句:“谢参将!别着急回去,在我们北境多玩两天啊!”
谢洋头也没回地走了,没过一会儿,校场里也恢复了训练。
过了午后,苏慎又把将军们喊来商量了和亲事宜,丝毫没因为西域主战而收回这桩亲事,而今日上午的事,因苏慎没打算和大家说,军内只有极少人知晓,这些人更是不敢肆意传播,于是此事就被压了下来。
因为西域此次没有再派出别的使者,所以和亲事宜都是尉迟月本人和北境的将军们一起敲定的,至于北境和亲的对象自然就是贺廷。但是北境的将军们却对西域皇室连使者都没派出的举动不是很满意,再加上尉迟月表现的十分平淡,也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娇柔扭捏,这不禁让这些军中的汉子在对这位弱女子多了几分同情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敬佩。
自从众人商议完出了军帐,一整个下午再没人看见过慕涵,直到黄昏苏慎上马离开军营,贺廷抓着苏慎问了半天,结果苏慎就耸了耸肩,说了句“我也不清楚”,然后就骑着马悠悠走了,留下贺廷在后面一脸懵。
入夜,慕涵从迎宾楼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街上几乎一个行人都没有,人们早早就都收了摊回到家里,家家户户都点着火烛,温润的光笼罩在窗子上,煮上一锅热菜热饭,泡上一壶热茶,和老婆孩子一起享受难得的幸福时光。
慕涵看着此刻灯火辉煌的迎宾楼,这是北境迎接外国来使特意敕造的驿站,主要是各国使者的住所,现在这里住着的除了不请自来的西北使臣,再就是西域的尉迟月了。
因着再过不到一个月马上就要举行婚礼,尉迟月的亲娘早就已经去世了,她此次过来北境身边也没有带太多妈妈婆婆,于是贺廷把北境城内所凡是有名气的绣娘和手巧媳妇婆子都请了过来,帮着一起做嫁衣,绣鸳鸯枕、鸳鸯被。
慕涵因为早先自己的女儿身被尉迟月看透的缘故,所以被苏慎大手一挥派过来看看是否还需要什么,帮着置办置办,毕竟有些事贺廷还是无法照顾得面面俱到,还是女儿家之间商量得更方便些。
忙了一下午才把今天的活忙得差不多了,慕涵这边告了礼,很快就从迎宾楼里出来了。贺廷因着今天要当值,所以也没有来迎宾楼,慕涵一个人边往出走,边在想今天下午是和尉迟月一起过来的,因为走的隐秘所以也没有骑马,现在入了夜要回去了,慕涵才想起自己的马还在军营里拴着呢。
她这边刚走出迎宾楼,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回去借一匹马,毕竟迎宾楼在东边,可都督府却在西边,要穿过整个云洲城,就算自己有武功护身,怕是也要走一个多时辰。
她刚转过身,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小伍”。
慕涵心中奇怪,听着声音又觉得耳熟,一回头,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却把她吓了一跳。
“都督!都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苏慎坐在他那匹通体黑紫的宝马上,穿着军装腰间挂着佩剑,显然是还没有回都督府、直接从军营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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