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黛对学生的笑闹此习以为常,不慌不忙道:“大道至简,殊途同归嘛,真理说一万遍也不为过。”
顾炎平不以为然。
“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她继续循循善诱,“就拿我们书院来说,虽然传统书院只教四书五经,我们还学算学、天文等实用的知识,甚至是......武学课的防身之术,也是与时俱进的一种创新,要是哪天科举要考外邦话,我们也能加课教授。”
此言一出,学生们顿时议论纷纷。
杜晔举手问道:“山长,有时候举措过甚,失了中道,会不会引起反效果?”
“杜郎君思虑周全,这是好事。”吴黛道,“究竟是不是过激,得因事制宜。若论格物致知之学,纵情驰骋,奇思妙想,皆当嘉许。至于经营教化等涉世之事,既为典章法度所约,那确实理当权衡事势,见机而作。”
众学生皆若有所思。
“不过就算有时候不得不权衡取舍,我们也不要因事情有违常理而束缚思想。”吴黛继续道,“诸位可知道,北魏的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载了许多当时看来‘不合常理’的事?比如他观察到有些山在几百年间会变矮,有些地方会从陆地变成湖泊。当时多少人说他异想天开?可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是事实。所以,不合常理不等于错误,关键是要能经得起实践。”
朱又玄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称奇。
吴黛不仅善于以古通今,还能引导学生独立思考,诚为难得。更令人叹服的是,她竟能在恪守古训的同时,探索新径,这份智慧,当真不同凡响。
“今日就讲到这里。”吴黛合上书卷,“下次我们继续探讨其他篇章。记住,读书不是为了背诵,而是要学会思考,学会活学活用。”
学生们起身行礼:“多谢山长教诲。”
朱又玄听了这么半天,感概万分。
莫非是自己太过守旧,把女子不能为师这个念头看得太重了?
这时,姚冠杨问他:“朱兄觉得如何?”
“弟妹确实不凡。”朱又玄叹道:“治学之道,不仅要传道授业解惑,更要导其品性,开其心智,正其行谊,这些弟妹做得都不错,只是......”
姚冠杨见他显然对吴黛改观不少,却依然犹豫,委婉道:“朱兄心思沉稳,自有取舍。小弟以为,讲学之道,最重师心,若能以诚意待人、以学问立身,学生自会尊之信之。至于其他……倒未必是关碍。”
朱又玄挺他如此说,倒坦然一笑:“贤弟言之有理,只是......我还需再想想......官场磋磨几年,未来的路怎么走,我还看不明白。若要为师,总得先想清楚自己要教些什么,如何教。”
吴黛适时走来,听到这话,便道:“说得极是,为师者自然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志向,不知朱郎君可愿与我们多聊聊?”
朱又玄欣然点头,于是三人来到西院藏书楼。
院中一方小池,几株梧桐拔地而生,颇有几分幽静。
朱又玄望着池水良久,忽然叹道:“我初入仕时,常常想着要匡扶正义,为民请命。可后来方知,世事纷纭,并非眼中所见那般分明。内里种种勾心斗角、趋炎附势,叫人灰心生厌,如今天地广阔,四方任我行,也是自在。”
吴黛听罢,心说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吗?还是任性中年版的,颇带了几分历尽千帆的疲惫。
她遂微微一笑,缓声道:“朱郎君心怀正义,辞官之后仍不忘安身立命,这难能可贵。若云游四方能安君心,自是好事。但不知朱郎君你可曾想过,心之安定,其实在于心之所念。”
朱又玄略一怔,抬眼看她。
吴黛虽与他相交不深,但对这种失意中年知识分子的心理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他寒窗苦读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立得一番事业,被人排挤、处处掣肘,纵然失意,一颗想有作为得心终究未灭。
她从容道:“朱郎君曾有匡扶正义之志,虽官场一途险阻重重,但世道之广,并不独在仕途。书院虽不及朝堂显赫,却能育人育心,能传道授业解惑,也能为世间添一分清光。朱郎君若能将所学与所感教予学子,岂非更长久的匡正之道?”
朱又玄闻言,眉头微皱,似有所触。
姚冠杨见状,也开口道:“我等开办云章书院,本就是盼聚天下贤才,启学子心志。不求人人入仕为官,只愿能教他们明辨是非,守己正道。如此,虽不执朝中权柄,却可润物无声,教化一方。我知朱兄心怀高远,若肯入书院执教,便是与我们共建净□□成愿心。”
吴黛暗笑,这小子老师当久了,已然褪去初识他时那股稚嫩青涩了,论起道理、喊起口号来,倒也像模像样。
朱又玄低头看着池中自己的倒影,思绪翻涌。
片刻后,他轻声道:“你们所想倒也深远,但我生性鲁直,又不擅俗务,从前官场中与人相处,已令我头疼,现下要面对一群半大小子......”
吴黛俏皮道:“难道朱郎君想要远离尘世想找一个清净些的去处?”
朱又玄笑着摇头:“我不出家不入佛门,在这浊世红尘间,哪有真正清净的。”
“那便是了。”吴黛莞尔一笑,“朱郎君以匡扶正义为志,也曾游历四方见识天下事,学识与品格俱佳。所谓为师,不只是传授学问,更是引导心志,启发人性。我相信朱郎君的经历与见识,必能成为学子最好的榜样。”
朱又玄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也罢,既然如此,我便试上一试,只是有一个条件。”
“朱兄请说。”姚冠杨忙道。
“我要先试教一个月,以便深入体察书院教学之道,亦察此地是否真为我意趣所在。若是不合适,大家好聚好散。”
吴黛欣然应允:“这是自然。不知朱郎君何时可以开始?”
“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便可。”
***
如此,朱又玄便成为云章书院第三位老师,负责教授史学与时务策伦。
朱又玄备课教学颇费心思,几日下来,学生们反馈都很不错。
吴黛安排他暂时住在后院苏氏父子隔壁的空房。
一日傍晚,朱又玄在东院膳厅吃过晚饭出来,经过院角的一片小菜园。
菜地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青葱蒜苗与菜秧错落有致。令他不禁想起自己入仕做官之前,也曾在家乡耕种过一方菜园。
“朱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原来是住在隔壁的苏应辰,正拿着一把锄头站在那里。
“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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