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顾清玄和顾君风、江弦歌去了商洛,家里唯一的‘大官’顾君宁去上署,这样也就只留一个闲人独守在家。
顾君桓近来都很少出门,去街上摆摊都少了,只闷在府宅里,默默看书写字,静静等一天天黑。
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但他不是那么想做……
不知从何时起,他感觉自己身子懒了很多,神思也时常困顿,无论是在看书还是在写字,或是做其他的事,总会不住地走神,脑海里被一个人的举止笑貌塞得满满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旦想起,就是又害怕又欣喜……
这天夕阳日落时分,封闭的府门忽被人撞开,一队巡防营的军士前后包围了顾府,冲进了府里。
顾君桓正在后院书房写字,就听见外面一片纷乱,唐伯跑进来道:“大公子,巡防营的人又将咱们府宅包围了,说要进来抓人!”
顾君桓心里一咯噔,莫非是父亲谋划的买凶刺杀皇上,栽赃卢家的事败露了?
他们真的查到顾家头上了?
他连忙跑出去看,刚走到前苑,就跟冲进来的军士撞上,被他们挟持住,为首的甚是凶神恶煞。
“你就是顾君桓?”
他点点头,然后他们押起他就走,也不继续搜找缉拿顾家其他人,仿佛就是冲他一个人来的。
唐伯更不解了,追着上来急道:“官爷为何要捉拿我们家公子?我们公子并无犯法啊?”
那些提刀持枪的人也不答,直接抓着顾君桓就拖出府门。
顾府门前停了一辆锦篷马车,顾君桓看一眼就明白了,不禁松口气,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是带笑的。
他回头安抚唐伯:“没事的,唐伯,让我跟他们去吧,我晚点回家……”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被人粗暴地捆了起来,一把将他扔进那辆马车里,带走了。
“啊……这……”
唐伯看愣了,仔细一瞧看出那是谁的官车,顿时也担忧全无,只不禁叹息:“诶,公子啊公子……”
浩浩荡荡的军伍来如狂风席卷,去也匆匆如瀑。
宽阔奢华的马车里,顾君桓好不容易挣扎坐起来,展展五花大绑的身体,无奈地看向眼前人:“你这又是想做什么?”
“我想见你啊。”
卢远承得意得笑看此时动弹不得的顾君桓,说得理所当然。
他刚帮卢元植领兵搜找那个刺客的家人回来,今日还是一无所获,路过了顾府附近,就突发奇想来了这一出。
“想见我?非得这样吗?搞这么大阵仗?卢云钟你是不是有病?”
卢远承看起来比他更气,就不给他松绑,斥他道:“不这样你肯出门吗?这一个月我让人来叫了你几次?给你送年礼你还连一个字都不回!”
“我们卢家被人算计陷害了,你都不来安慰我?顾卿初你是不是要上天?”
“我……”
马车疾驰中颠簸不断,轱辘作响,搅得他心里更乱,竟一时语塞。
自从罗红阁一别,他们确实快一个月没见了,顾君桓心里始终乱糟糟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后来上元节又得知顾清玄设计陷害卢家,顾君桓再要见卢远承就感觉更难了,因为实在不想一口就尽是谎言……
“这一个月年节前后,我家也有事忙,再说你不早让人将下届要参加科举的那些侯府子弟名录给我送来了吗?我就在家帮他们写公卷行卷……”
“你家出了事,我也是近来才听说,不知道内情也不好过问……料想你那丞相父亲神通广大,一手遮天,这点事对他也不算什么事……”
顾君桓在他双目炯炯注视下,掩不住的心虚,越说越局促,不小心就要说出真心话。
“还有我和你的事,我一直……”
看他苦恼惆怅自露,卢远承打断了他的话,含笑倾身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顾君桓浑身被绑着不能动,时间一久已经麻木,而当那熟悉的柔软触感席卷而来,他顿时瞳孔放大,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继续说谎了……
“卿初……只要开心就好……何必想那么多?你呀就是太较真……只要开心就好……”
卢远承松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双手捧着他的脸,含情脉脉地低语,让他几近迷醉。
“你不肯见我,就没想过我会害怕吗?我多怕你也不要我了……”
“我不是……”
“那便好,那便好……卿初,亲亲……”
两人相拥,天雷勾地火,在颠簸的马车里吻得愈发稠腻忘情,难分难舍。
锦篷官车驶过长安的条条街巷,火红夕阳在天际渐渐落下,深蓝暮色袭来,明月随满城灯火而上。
他们在马车里吻了一遍又一遍,小小天地里只有彼此,去了心中沉重,只有恣意纵情。
卢远承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上次罗红阁分别前,他鼓起勇气向顾君桓微表心意,顾君桓那一句“我知道了”,给他莫大希望,这十数年的梦仿佛都圆于那一刻。
他振作了起来,回家去面对一切。
和妹妹听父亲之命追回了要逃离长安的卢远泽。
为母亲守丧送殡,为舅舅全家收尸安葬。
帮父亲操持年节前后的事务,回户部主持完成年底统算。
年后开朝,卢元植也让他全心投身公事,没有让他多分心在其他地方。
他不负父亲期望,担起了户部重任。
这一个多月,他很辛苦,也愈发成熟。
妹妹都说他变了,稳重规矩很多,往日那些贪图玩乐的轻浮行径都改了。
每日散值后,不再去外面花天酒地厮混,而是老老实实地回家看公文阅奏疏,与父亲商议公事,卢元植看他都顺眼很多。
这一切都只因为顾君桓那一句“我知道了”……
卿初,你真的知道了吗?
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知道我从那日起就为你而重生了吗?
年轻的欲望总是那样直白而热烈,况且分别一月,他早已思之如狂,整个人都黏在顾君桓身上。
马车行一路,他们拥抱一路,相拥纠缠的躯体贴合得没有一丝间隙,紧得让人窒息,随着车驾颠簸上下浮动不停,耳边呼吸越来越浓重沉密……
从车窗缝隙刮进来的仍是寒风,一阵一阵扑在面颊上,顾君桓却感觉从来没有这样温暖踏实过。
眼前这人,无有言语,却仿佛在用一点点收紧的拥抱,身体的每一处,呼吸的每一道气息,在说他需要自己,不能与自己分离一时一刻……
“卿初……卿初……我要……”
“不行……不能在这……外面那么多人……”
君桓摁住了他往下乱摸的手,难受地从牙缝里憋出克制的声音。
他一脸戏谑,贴着君桓的脸在他耳边道,“那我们去找间房,你再关我一夜?”
“别闹了……”君桓耳根都红了,“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做这事?”
卢远承撩开车窗帘看了一眼,快到原定的目的地了。
“我本来是想让你陪我去梨影居看新出的戏,不过……这会儿子想改主意了……”
卢远承又咬起他耳朵,“卿初,这一个月,可把我想得紧……不如……我们改道去南川楼吧?”
“不,还是去梨影居,看戏可以,今晚我还得早归呢。长治侯家公子的行卷还没给他写好,他马上就要去给大学士投卷……”顾君桓一本正经地拒绝。
卢远承急不可耐,骂道,“让长治侯公子去死!管他呢?今晚你必须陪我!写鸟什子行卷!”
顾君桓一抬手双指一伸抵住了他又要落下来的唇,另一手却将他的腰收得更紧,含笑挑衅地望着他,对上他不服输的目光。
“都说卢二公子骄纵横行于市,贪霸权于官场,不想私下里却惯会撒娇啊?”
“好呀你顾卿初,你也会拿人取笑了,看我不教训你!”
两人对峙推拉起来,闹了一阵,身体却始终缠得好像分不开了似的,马车里笑声一片……
突然,疾行的马车猛地刹停,前头四匹烈马受了惊似的马身仰起,车内两人都没个扶持,被剧烈颠颤一下,通通摔了出去,撞开了车门,和驾车的随从一起滚下了马车……
他们终于分开了。
一个摔到右边,一个摔到左边,在大路上跌得四仰八叉……
随从和军士们都吓坏了,驾车的向黎只剩半个魂爬起来,连忙去扶卢远承:“公……公子……是小的该死,驾车不稳,刚有个小孩突然冲出来,差点撞到车上,小的急着避让……”
让脾气暴躁的卢二公子当街摔出马车……
那一瞬,向黎连自己死后的墓地选在哪都想好了……
卢远承吃疼地站起来,那边顾君桓也被扶起,两人对望一眼,却瞬间发出哈哈大笑,互相指了指狼狈的对方,笑得直不起腰来。
过往路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觉得他们那样快乐,像两个脑子不太好的孩子……
卢远承非但没有与他们追究,而且豪迈地一扬手:“哈哈哈都撤了吧!军士们回营,马车回府,本公子步行!”
说着就在众目睽睽下,拉着顾君桓就跑,两人打打闹闹,还争吵不断。
“南川楼!”
“不!梨影居!”
“就要南川楼!”
“梨影居!就在前面了!”
……
向黎跟了卢远承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轻松快意。
其他的随行侍从也都看呆了,问他:“咱们二公子是不是……摔傻了?”
他擦擦额头上刚那一下惊出来的汗,望着那长街尽头两个活泼无畏的身影,感叹道:“不是摔傻了,是终于活明白了……”
“那我们……”手下人向他请示还要不要让人跟着去。
“我们就回家为顾公子烧高香吧,祈求上天保佑他能再开窍一点!”
卢远承还是犟不过顾君桓,和他老老实实来梨影居看戏。
这阵子是年节前后,长安各消遣处一到晚间都是热闹非凡富贵云集,梨影居也是一座难求。
而当卢远承和顾君桓追赶打闹旁若无人地跑进大门,楼下的郎官们眼睛都直了,大堂管事赶忙来迎奉,引他们到戏台前最好的位置上入座。
“卢二公子好久没来了!琼生和琅生可天天记挂着您呢,排戏都没心思了,只想着练好公子给他们写的曲子,好等公子来听曲看戏释愁思……”
管事是个油腔滑调的中年人,一见卢远承就打趣起来。
“原来卢二公子还喜欢花钱捧角呀?这是什么时候养的嗜好?”
台上大戏即将开场,被顾君桓这样一问,卢远承的脸色变得比那些将登台的优伶涂红画绿的扮相还有趣。
他随手掏出一块金锭递给管事,“闭嘴,上好酒!”
“卢二公子出手这么阔绰,管事还不懂事点,让那两个角儿出来陪陪卢二公子?”
管事正要去上酒,听顾君桓补了这一句。
卢远承忙把管事赶走,凑回来,一脸讨好相:“卿初,我都改了……”
顾君桓面色淡淡地,翻开桌案上的戏单来看,讽他,“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长安第一纨绔之名?你能老实就有鬼了。”
卢远承看他面若冰霜的模样,从心忧转为欣喜。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戏单,卢远承深情专注地望着他。
一如读书时,君桓在认真地听先生讲学,坐在不远处的他,总会这样呆呆地望着那俊朗书生长久地出神……
那时,他那么远,此刻,他这么近……
郎官端着几壶佳酿和盘盘小食过来,一个个精致的小壶,陈列在他们面前,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不一样的酒,让他们品尝:“卢公子喝的这是新出的好酒,名为‘桑落’。”
这梨园乐地倒惯会附庸风雅的,顾君桓轻笑,因此名让他想起一阕词: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
郎官又新开一壶,给他斟上,“这酒是我们梨影居最有名的佳酿,名为‘般若’,邀公子品鉴。”
“般若酒冷冷,饮多人易醒,万古醇酎气,结而成晶莹。降为嵇阮徒,动与尊叠并。不独祭天庙,亦应邀客星。”
端着白玉酒杯,看杯中物清冽醇香,顾君桓情不自禁吟出一诗。
“对对对……这般若酒名正是取自这诗,公子真是风雅呀……”郎官奉承道。
卢远承不懂这些个诗意,只笑看顾君桓卖弄,心想不愧为长安第一才子,不过……也刚好配我这个长安第一纨绔了……
正得意着,看顾君桓抬杯将饮,他突然想起来一事,急切地摁住了君桓,“卿初,这酒你不能喝!这是梨影居的头名酒,酿酒时用了甘杏,你不能碰杏子的!”
他这么一说,顾君桓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天生的敏症,看他焦急万分地夺了自己手中的酒杯,“喝了没有?喝了快吐出来!”
“我还没喝呢……”
卢远承长舒一口气,笑起来,将自己的酒杯推给他,“那就好,那就好,你喝这个,我喝你的。”
郎官见自己差点闯了祸,怕卢二公子计较,连忙悻悻退下了。
自母亲去后,再无人这么注意过自己的饮食了,甚至一度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不能吃杏的禁忌。
最没心没肺的卢远承却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为什么会知道?
顾君桓不觉间望着他失神片刻,耿直地问出,“……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碰杏的?”
卢远承喝着那醇美的般若酒,一脸嘚瑟,“你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心悦君兮君不知,我对‘桓卿’,可是图慕多年,用心良苦……”
他脸红含羞,打了卢远承一下,“这些混账话,你跟那些陪你取笑的粉头戏子说去,别来污我的耳。”
台上宫灯明烛高照,台下灯火渐暗,梆腔已起,主角依次登场。
在宾客满堂人影绰绰间,他们并排而坐,卢远承倾身靠向他,玉手轻展扬开一柄纸扇,半遮两人之面,与他低语间咬了下他的耳垂。
“我有桓卿,鱼水甚谐,又何须旁人?”
然后,卢二公子的惨叫和台上第一声高亢振奋的唱腔同时响起。
好在梆子腔一起,气势震天,满堂轰鸣,掩过了一切人声,才没叫被狠掐一把的卢远承当众丢脸。
“顾卿初你好无情!”
“卢云钟谁叫你没正经?”
今晚上演的是去年年底瓦舍间才兴起的一出新戏,名为《龙虎斗》。
讲的是一个不知年代不知地名的地方,有一皇族出身的大官,为官清正,为国为名。
却遭本地最大的豪强世家压迫挤兑,官府权力被架空,豪强夺权代为治政,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后两家相斗,大官终于斗垮了豪强,为天子收归了治理地方的大权。
这个故事以豪强家唯一的公子入话,讲述他享尽荣华、唯父命是从、为了家族考取功名、又为了家族迎娶大官之女、在官绅两权相斗中被牵连的一生。
后来家破人亡,富贵殆尽,公子流落街头,大官之女为情蒙心,执意相从。
最终,公子拔剑自刎,妻子殉情,奸人一脉断绝,大权回归官家,当地重得太平。
大官受天子封赏,百拜谢恩,却选择辞官归农,终老林泉……
大戏的最后一幕,是农夫打扮的前大官,扛着锄头,背向观众,随月而去,唱出最后一段戏文:
“将相王侯长安月,皇天巍巍兴败谁人顾?
提笔为刀俎,明堂利皆成。
犹是布衣出辕门,棋子落,胡不休?
机关逐暗流,玉颜拂红袖,锦绣文章功名就。
高台已筑绣阁空,立一世功弃千秋梦!”
声声高昂,却显肃肃萧瑟,梆子腔一向热闹,用这热闹之音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满堂看客连连叫好,只觉结局畅快,而有心之人却在闹声华乐中尝尽落寞……
“好戏文!好腔调!真是一出好戏!”周围叫好声不绝。
也有人觉得最后这一段唱词有些奇怪,其中‘长安月’‘高台绣阁’等词并未在前文中出现,细思不解其意,便传郎官来问,又好奇写戏文的是何人。
郎官回着:“这戏是突然兴起于瓦舍间的,不知作者是谁,我们梨影居的班子将之顺通融汇,才攒了完整的这一场戏。前些天有客人听了,也问起最后一段戏文的解释,小的们不懂,只听人说,所谓戏如人生,台上演的,莫不是台下之事,以古照今罢了,这就好解了不是……”
从这场戏开始,顾君桓就为着梨影居捏了把汗……
生怕卢远承动怒,砸了这好好的一栋楼。
可他却越来越沉默,静静地看着戏,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眼眶越来越红……
戏散更深,满堂宾客自去,梨影居安静下来,人影渐疏,而卢远承还是纹丝不动。
他满心都在想近来之事,卢家朝上党朋损失过半,一向对父亲恭谦奉礼的皇上,因为那上元节行刺,明显是诬蔑嫁祸的事,却当众对卢家大发雷霆,除了父亲明堂御座的恩赏。
而一向心狠冷面示人的父亲,在那晚,不过是因为一场烟花,却惊得大喊,以为是御林军抄家来了……
富贵荣华,权位无极,是不是也如那场烟火,终有消散的那一天?
如果自己也像戏文中那个豪强家公子一样,沦落街头,绝望自刎,又有何人会绝然相随,与自己共赴黄泉作伴?
“以后不要再演这出戏了!”
他醉倒在酒案上时,管事来相送,告诉他们要打烊了,顾君桓出声对那管事喝了这么一句,那管事尴尬不知所言。
“走吧,我们走……”
顾君桓扶起浑身瘫软疲惫的他,带他往外走,任他倚在自己肩上。
两人走在入夜的街上,都是心事沉重,顾君桓看着他,感觉更加迷茫了。
他们路过皇城中心的钟楼,卢远承望了眼那高耸的建筑,忽然来了精神,推开顾君桓直直往钟楼最高处跑。
顾君桓紧追过去:“云钟你要干嘛!上钟楼做什么?”
在那百年大钟前,俯瞰而下,周围的亭台楼阁条条街巷都变小了,变远了,繁华长安更完整地入眸。
卢远承坐到钟楼最高层边缘的阑干上,望着这一城灯火,大好河山……
“你不要乱来啊!你快下来!”顾君桓见他又发起了酒疯,在那焦急地冲他喊。
卢远承置若罔闻,任自己身处危处,白底银花的侍郎官服,前额散下的碎发如龙须,在风中飘摆摇曳,他整个人也好似随时会被风吹走,匿迹无寻……
顾君桓叫了他好一会儿都不见回应,于是心一横,也坐了上去。
往下一看,十余丈高,身体已然悬空,一个不慎就会坠落而下,粉身碎骨。
这是顾君桓这一刻的心情,而是卢远承一直以来的心情。
他知道卢元植也是这样,生怕一步踏错,就从高处坠落,万劫不复。
“卿初……我知道父亲有些过分了……可是他不得不如此,才将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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