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架空 > 长安四幕戏 五一公子

6.3 散场

小说:

长安四幕戏

作者:

五一公子

分类:

穿越架空

《长安四幕戏》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有关顾君宁和卢远泽的传言掀起满城风雨时,除了顾家,最不好过的自然就是卢家了。

这日丞相府,上苑书房内,卢家父子闭门谈事,卢元植来回踱步坐立难安,显然正怒火中烧。

卢远泽跪在堂下惶恐难言,卢远承在茶座上坐着,微微垂首,目光一直向卢远泽有意无意地瞟去,难掩几分得意神色。

卢远承起身,斟了一杯茶,奉到卢元植面前,恭敬道:“父亲稍安,喝杯茶去去火吧。”

卢元植却一手拿过烫手的茶杯直接向地上掷去,砸碎在卢远泽身旁,茶水溅到他的衣摆上。

卢远承也惊了一下,心中暗叹一声,上好的白瓷杯呀,就这么綷\了!

他连忙退后,劝道:“父亲莫气,这流言肆行也并非大哥之过啊,大哥也只是顾念旧情才帮顾君宁一下嘛,谁想竟落人话柄呢?”

“也都怪那些好事者,成天传闲话,非闹得满城风雨,想看我们卢家的热闹,我们不需理会啊,这晋王爷问罪……虽然的确是个事儿,但应该不会影响到两家婚事吧……”

卢元植听着更火,指着卢远泽大声骂道:“旧情?你与那姓顾的有什么旧情!我早就告诫你要跟那女子断得干净!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让你跟她订婚约只是为了利用顾家人!你还拎不清嘛!”

“如此优柔懦弱,如何成大事!如今晋王府已经有疑,连皇上都问罪于卢家了!满城人都在看卢家的热闹,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放!不过几天就要行大婚了,恐怕王府那边就快改主意了!你这逆子!自作孽啊!”

卢远泽叩首:“父亲,孩儿知错了,但人非草木怎能无情?虽从来都知道父亲的用意,但毕竟与顾君宁相处多年,孩儿难免会动恻隐之心,一时心软之过,谁想落得如此局面?”

“请父亲息怒,原谅孩儿愚昧,晋王府那边孩儿已经登门澄清过了,外界传言,孩儿一概否认绝不失口,王爷还是相信卢家的,请父亲勿忧。”

“勿忧?如此便能让我无忧!”卢元植斥道:“愚昧!你以为我最担心的是晋王,是皇上?错!你这痴儿竟还不明要害!”

卢元植气极,一时激动,咳嗽起来,卢远承扶他坐下,故意帮卢远泽解释道:“父亲莫急,大哥多么明智的人,怎能不明白其中要害呢?父亲现在烦神的不是王府信任卢家与否,而是顾家呀!”

“这流言传得如此蹊跷,而且都是只有顾卢两家人知道的隐秘,必然不会只因大哥一时心软之过,父亲怀疑是顾家在背后捣鬼可是?”

听次子说中自己心思,他稍微平静一些,可卢远泽抢言道:“如果真是顾家,那他们岂不是自毁过甚?冒如此风险又意欲何为?这种流言也是在毁他们自己啊!”

卢元植咬牙,“没准他们就是不惜自毁也要毁我卢家呢!若他们真得逞,损失最大的还是卢家!顾元卿啊顾元卿,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哼!原以为顾家已是苟延残喘,现在却把我们都推上风口浪尖!真是可恨!如此下去,必有变故,你一日未和郡主完婚,我就一日难安!”

卢远承心思一动,试探道:“父亲说得是,若真是顾家,那他们就必不会放过一点破坏的机会,只要他们还在,对我们卢家来说终是威胁,不如……父亲,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杀手吧!”

卢元植一听却没有喜,反而更气,怒目圆睁:“如今全长安城的眼睛都盯着丞相府与顾家,我们不动则已,一旦顾家被害,最有嫌疑的就是我们卢家!对他们下杀手?不就等于不打自招自掘坟墓吗?我卢元植枉生二子!竟一个比一个愚昧蠢笨!”

卢远承脸色悻悻,心里却在暗喜,附声道:“是!父亲教训得是!孩儿无知,父亲息怒,那父亲你看应该怎么办?”

卢元植顺了顺气,卢远承见状立即麻溜地用檀木杯斟了茶端给他,他喝了口茶,思量道:“青阳,你起来吧。事到如今,怪你也无用。”

“第一步还是得先稳住王府稳住皇上要紧,要确保在完婚之前不会发生变故,流言终究只是流言,只要我们应付过去,概不承认,便能为卢家正名,所以,无论是不是顾家搞鬼,都得先解决他们的问题……”

“好!父亲说得对!”卢远承急于应和,看向卢远泽,道:“大哥,你得听父亲的话,要跟顾家断得彻底一些才好,不能再与他们有所牵扯了,尤其是那顾君宁……”

“啊!”

他说着,平白地挨了卢元植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下,还不知过错,回头看,只见卢元植又瞪大了眼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卢远泽淡然道:“父亲的意思是,如今我们不但不用跟顾家划清界限,反而要跟顾家来往更密才行。故意躲避只会适得其反,只有我们坦然不理流言,才能以绝流言之患。”

“看来你不是不明嘛?”卢远承讽道。

卢元植背过身不再看这两兄弟,道:“青阳,加一副请帖,请顾家人出席你与成硕郡主的婚宴。”

卢远泽有些犹豫:“父亲,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

他道:“冒不冒险,就看你能不能封住他们的嘴了。记着,一定要让他们出席!”

“是,父亲。”

两兄弟退出书房,谁也不搭理谁,直往外院走,正好碰上妹妹卢远思。

她刚出门回来,身着一身釉蓝色短打骑马装,拎着一食盒,向他们招手跑来。

“大哥,二哥,我正要去找你们呢,看,我刚从沁心堂买回来的糕点,你们要不要尝尝?”

卢远泽一把拿过食盒,紧紧抱住,“不给他吃!一个都不给他留!”

“你想得美!”

卢远承叉腰哼了一声,突然伸手抢过食盒护在怀里,蹭蹭地跑了。

卢远泽反应过来,立马追上去,两个人互相追赶,怄气拌嘴,闹个不停。

卢远思呆站在原地,望着两个身着侍郎服,还跟孩子一般争闹不休上蹿下跳的哥哥,也是无奈。

之后她转身走去父亲的书房,她也清楚卢元植如今忧虑所在,前去宽解。

卢元植见了她,改了主意,亲自写了请帖和一封简信,让卢远思去顾家走一趟。

次日午后,卢远思骑马来到顾府,她虽自小熟识顾家人,但亲自来顾府这还是头一回,一见顾府清贫现状,真有些讶异。

知她前来,顾君宁到前苑迎接,一个红衣鲜艳象珠满额华彩神飞,一个布衣罗裙面色暗黄,孰贵孰贱明明白白,更长她傲慢之气。

“顾姐姐,好久不见。”

卢远思挺直腰身站在顾君宁面前,带着稍稍得意的浅笑,“这一晃都大半年了,没想到昔日神采奕奕的顾姐姐,如今竟变得如此消沉,好似老了十岁啊,这还好没有被我大哥瞧见……”

她以往跟顾君宁较劲惯了,就想奚落奚落她,以为顾君宁会与她斗嘴。

谁想顾君宁低眉顺眼面无怒色,只道:“卢小姐说得是。卿宁这一年多病缠身,不觉憔悴至此。”

“你……生病了?”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仔细打量顾君宁一回,语气软了下来:“那……那现在……好了吗?”

顾君宁回道:“劳卢小姐挂心,我已无大碍。”

说着她又不住咳嗽了几声,身弱气虚,由扶苏搀住才立足:“不知卢小姐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此时卢远思渐无嚣张之气,似有心虚:“还是等我见过顾大人……不顾翁,再说吧,请姐姐为我引见。”

毕竟是长辈,虽然顾清玄已经失官无功名,她也不喜欢顾家人,但还是按照礼数,对顾清玄以‘翁’尊称。

这个称谓是有讲究的,是对受人尊敬的高士文人的敬称,不比‘伯父’那样亲近,也不比‘先生’那样庄重。

“好,父亲知卢小姐来访,已在正堂摆茶待客,请。”

卢远思随着顾君宁去正堂,一路上将顾家苦境看得真切,顾家人对她万分礼待虚心至极,她渐有怜悯之意,及到顾清玄面前也该有的礼数都周到。

她将卢元植的书信及请帖交给顾清玄,询问顾家人是否会出席婚宴,顾清玄客气一番,言必会回贴给卢丞相,届时携子女出席道贺。

又是顾君宁送卢远思出府,临了了,她掩不住神情凄凄,对卢远思轻声婉言道:“贵府好意,卿宁本不应该谢拒,但无奈卿宁体弱,实在不知卢公子大婚当日能否出席,贵府见谅,请卢小姐代为转达歉意,卿宁感激不尽。”

卢远思一听便知她是在借口婉拒,也明白她的难处,就没有说破,只道:“只有心宽才能体健,世事无奈,顾姐姐只有接受,多加保重才是。”

卢家小姐走后,三顾聚在书房看请柬,顾君桓问道:“父亲,那书信上写的什么?”

顾清玄转过身,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们看,那纸上只写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顾君桓笑道:“卢家人已经上钩了,他们想借我们故作坦荡澄清流言,岂有这么容易的?”

顾君宁颔首:“他请是请了,后来场面如何就由我们掌控了,父亲,我们走的这一步险棋已初有见效。”

“不。”

顾清玄微微蹙眉,摇头道:“君宁你这一步的确够险,如今主导权是在我们手上没错,但这只能保一时,目前卢元植有顾忌不敢对我们下手,然事情平息之后他必会对我们下狠手来斩草除根。”

顾君桓问:“那我们该如何?”

他道:“我们应该跟卢家一样,以终结流言为目的,并要设法让他们相信顾卢两家的隐秘不再对他们有威胁,他们才会相信我们是无害的,才会免去杀心,不然必遭不测。”

顾君宁知道父亲说得没错,而这一切的确是自己弄险过甚,没有为以后想退路,便开始想法脱离困境。

晚些时候,顾君宁走到后院,见自己的工房旁边的一间小屋此时房门大开,这间屋子已有好长时日没打开过了。

扶苏来顾府这么久都未曾踏足过一步,见此状难免惊讶,以询问的目光望向顾君宁。

顾君宁眉睫一动,若有所思,一边解答扶苏的疑惑一遍向小屋走去。

“这间屋子原是我母亲礼佛所设的佛堂……母亲平生吃斋念佛甚是虔诚,还是元愁师太的俗家弟子……然而,自她去世的四个月前起,她就再未踏进这佛堂一步了……”

“过去我一直不明原由,此时细想,那正是她诊断出身患绝症的时候……她信奉的佛祖,没有救她。”

扶苏听了,却摇了摇头。

她想起一些事情,是在洛阳北山寺院中的记忆。

那个时候,顾君宁卧床休养,她多次看到沈岚熙去前面的大雄宝殿里拜佛——不是祈福求愿,而是感恩。

她一遍遍地拜谢佛祖让她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拜谢佛祖保佑她的女儿平安地度过劫难。

她信佛,但从不奢望神佛向她伸出援手。

顾君宁没来得及问原由,就已到了佛堂门外,里面没有别人,只有顾清玄一人。

他点亮了熄灭已久的灯烛,挽起袖口,用拧干的绢巾细细擦拭佛堂内每一样器物,原本蒙尘的金身佛像都焕然一新。

自从沈岚熙去世后,他们怕顾清玄睹物伤神,也都再没打开过这佛堂的门,今日顾清玄却自己将这门打开了。

顾君宁在门口无声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顾清玄将屋子里的一应器物都布置得有如沈岚熙在,鼻子一酸,走进去,轻声唤道:“父亲……”

顾清玄闻声,停下缓慢的动作,看向她:“君宁,我给元愁师太写了信,请她回长安来,你知道父亲意欲何为吗?”

顾君宁环顾了一遍这小小佛堂,“嗯,女儿明白,还是父亲想得周全,确是此法最好。”

“你真的愿意吗?”顾清玄问道。

她点了一支香,在佛瓮前跪下,磕了一头,“父亲勿忧,女儿愿意。”

三顾商议过后,顾君桓见事不宜迟,就要带着顾清玄的书信亲自去寻访元愁师太。

而他还没启程,就得了元愁师太的来信。

她已在回长安的路上,不日便可到达。

元愁师太的修行之处原在长安城北的灵源寺,这不是一座普通寺庙,而是一座皇家国寺。

皇家法事太后参禅等等都是到此寺,在长安人心中灵源寺就是皇城第一国寺。

灵源寺内有天下最大的僧尼道场,其中数元愁师太资历最高,长安城内上至太后嫔妃下至富家女眷皆信她敬她。

信佛女子无不想拜作她的俗家弟子,然而不为人知的是,她这一生只收了一个俗家弟子,便是沈岚熙。

三年前她为广布佛学而离开长安游教天下,未曾再回皇城,直至今日,她终是回来了。

元愁师太在到达长安之前,给顾家送去书信,告知顾清玄,沈岚熙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就给她写了一封信,请求她在自己去世后见机相助顾家。

于是,她在听说顾家重返长安之后,就也开始返程了。

她知道,沈岚熙说的时机,到了。

元愁师太回到长安之后,并没有与任何一个顾家人见面,她径直重回灵源寺,与顾清玄又暗中通了次信。

此后她回城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长安,那些前些日子还在忙着传流言的官眷,纷纷前往灵源寺拜见师太,听经吃斋探讨佛理,连宫中太后都发旨慰问。

究竟顾家人与元愁师太有何意图暂且不说。

只道那日卢远思去过顾家之后,一回府中就先被大哥拦下了。

卢远泽问她情形如何,她就说起顾君宁还有心结,似是对卢远泽旧情未了,恐怕大婚当日,她不会出现在喜宴上。

她又向父亲去回了她在顾家所见,说顾家如何落败,门庭冷清根本不与外人来往,看起来不像是他们故意传播流言。

卢元植会让卢远思去走这么一趟,就是因为他知道卢远思与顾家人交情最浅,尤其跟顾君宁向来不睦,所以必不会被他们假意蒙蔽,如此一来,他是觉得女儿的话可信的。

卢远泽听了卢远思的话之后便一直难安,又想着顾君宁如果不出席喜宴恐会更遭人口舌,就决定自己去见顾君宁一面。

而顾君宁早知,卢远思回去之后,他就会来了。

所以次日晚间收到他邀约见面的书信也并不惊讶,与父亲弟弟商量了一番之后就去赴约了。

月明星稀,秋风萧瑟,城北未央湖畔,有一处竹林,林中三里处有一凉亭名为向晚亭。

这里鲜有人至,原本这小亭已破败,后来被卢远泽与顾君宁发现,他们得家中告诫不便明面中往来,就常常相约在这亭内见面,把这向晚亭重新修整一番,不失为一雅处。

不觉间,距离他们上一次来此已有一年多了。

明月上柳梢之时,卢远泽独身持灯前来,走过林中小径,遥遥看见亭内挂了灯笼,点了几支明烛,一道青衣倩影立在亭内,倚着石柱,仰首望月,风拂青丝,添无尽落寞萧索。

“卿宁……”他走到亭外,柔声呼唤她的名字。

她听到这声音,瞬时转身回头,双目含泪,跨下阶梯,直直投进他怀中。

卢远泽心头一颤,顿时酸涩不已,丢掉了灯,紧抱住她:“卿宁,对不……”

她伸出双指摁住他的双唇,落泪摇头:“不,不要说对不起。”

她环住他的腰身,倚在他怀中,无言落泪。

卢远泽亲吻她的额头眉心,见她面色憔悴消瘦了很多,倍加心疼。

“我知道你见我是为了什么,我都知道,我是故意和你妹妹说我不会出席你的婚宴的,因为我想见你,我知道你会来……”

“你想见我?”他疑惑道:“你不恨我吗?”

她捶了他一拳,道:“我恨你,我当然恨你!但是卢青阳,你能无情,我顾君宁不能!我知道这个关头我家人出现在你的婚宴上意味着什么!你要澄清流言,我帮你便是!何惜成为他人笑柄?”

卢远泽心中震荡,“难道真不是……你们放出的流言?”

顾君宁一惊,跟被人用匕首狠狠剜了一下似的,猛地推开他,含泪质问。

“什么?你竟然怀疑是我们?我放出流言于我何益?如今我这般声名狼藉受人指点是为何?还不是因为这些流言!你竟然会觉得是我们故意的?卢青阳啊卢青阳,你自己无耻也就罢了!还这样揣测我们!”

他心神大乱,连忙道:“不是的,卿宁,是我们误会了,毕竟那些事只有我们两家人知道啊,这流言突起,不容我们不怀疑……”

“只有我们两家人知道?”

她厉声控诉:“你确定只有我们至亲的人知道吗?我们相交这么多年,来往频繁,就算再怎么保密也难免被人察觉吧,更何况你卢家府中那么多人,从后门守卫到后苑管事,哪个不心知肚明?”

“还有那次我为见你直接从正门进去,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确定没有多心之人?你还觉得一直保密得很好是嘛!”

她这样说,卢远泽也认同,想着可能真不是顾家人,劝慰道:“卿宁,你不要生气,我不是刻意猜忌,只是如今情势特殊,不得不多心。我们卢家是对不起你们,所以难免心虚,才加以揣度。”

顾君宁缓过来,平复怒气,背过身去,道:“你对不起我是真,但其实,我也有对你不住的地方,我今天见你就是想……”

卢远泽以为她是在赌气,拉她手道:“哪有?你有何对不住我的?”

顾君宁回握他的双手,低眉道:“你还没发现吗?我帮你画的那副广和宫样图,是有错的。”

卢远泽大惊:“什么?可广和宫都建到一半了!卿宁,你不要吓我,此事非同小可啊!”

顾君宁道:“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有几处构架根本不能实现,现在只建到一半是看不出的,只是若以后加顶束梁,必有大问题。”

“若按原图建设,那广和宫必然不出一年就会塌。那图纸是我画的,我清清楚楚,工部的人看不出是自然,我也是反复钻研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错误。”

卢远泽难以置信,愤然道:“卿宁!你是故意套我吗?”

顾君宁甩开他的手,怒道:“你还在怀疑?若我真想害你现在就不会告诉你!我会等广和宫建完了再去奚落你!可是我没有!”

“也就是说,如今弥补还是来得及的?”他急问。

她冷着脸点头:“是的。”

“那应该怎么修改图纸?”

她摇头:“光修改图纸是没用的,宫殿已经建到一半了,基本框架已落成,再看图纸无用,只有看实情做调整修改才能彻底更正。”

“就算是我,现在不看实情,也无法指出具体该怎么调整……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公然改正的话,就相当于承认是自己错了,那么罪责都在你一身……”

卢远泽真急了,又拉住她的手:“那卿宁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让我进工部。”

“什么?这不可能!你是女子怎能为官?”他讶异道。

顾君宁不以为然,再靠近他一些,笑看他:“怎么不可能?大齐律法上哪一条写了女子不可为官?”

“再说我也没想为官,我只是想进工部暂任参事,帮你把错误改过之后便退出,参事是候补虚衔,工部的建筑参事大多来自民间,多如牛毛,多我一个有谁会在意?不然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卢远泽惶惶不安,犹疑着:“可我还是担心……若我荐你进工部,必遭人猜疑,父亲,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你还敢让他知道?”

她苦笑一下:“这种错误事关重大,若不改正,你将导致新皇登基后所建的第一个祭天神殿毁于一旦!”

“如此过错,你还敢让你父亲知道?别说他知道你我还有往来会怎样了,就单说他若知你在工部的大部分作为都是借助我之手,他还会将世子之位给你吗?”

他愣住了,迟迟开口:“卿宁,你不是在故意赚我吧?”

顾君宁耸肩轻笑:“你若不信,去再看看图纸吧,我估算着建工进程,不出几日你就能察觉异样了。”

“为避人口舌,我会出席你的婚宴,到那时你再将保荐公文给我也不迟,且你已完婚,别人已无可猜疑,你看如何?”

卢远泽转脸直视她,好似看透了什么,却也无法,只能点头:“好,我且做一试。”

顾君宁也点头,倏忽间眸色一转,柔情再现,让他猝不及防,她低头轻握他的手,喃喃唤着他:“青阳……青阳……”

她缓缓靠向他,攀上他的颈项,在他耳边呢喃:“往昔在这向晚亭中,你我是多好的一对啊,真不敢相信,你就将迎娶他人了……”

她的气息如同旭阳暖风一般萦绕在他颈项间,让他痴醉失神,一时迷乱。

他抚住她的脸颊,吻上那一片香唇,难以抑制内心的冲动,紧紧揽她在怀中,与她缠绵拥吻……

她感受到他的痛苦与冲动,情之所至,身不由己。

而她在此刻摁住了他的手,一下咬住他的唇。

他顿时吃疼,唇角流血,一把推开她,“你干什么!”

顾君宁擦掉嘴边沾染的他的血迹,笑看他,一步步往后退:

“记着,我曾比你痛上千倍万倍。”

她转身离去,没有持灯,径入夜色之中,随月而去。

顾君宁回到府中,顾君桓已在前苑等她了,见她回来了,就迎上去,问道:“姐姐,事情如何?”

她笑起来,点点头。

顾君桓一脸喜色,“恭喜姐姐就要成为大齐第一位女官了。”

顾君宁看看他,挑眉道:“这么早就急着恭喜干嘛?只是一候补参事,暂且以此麻痹卢远泽,让他以为我无争心罢了,要真的为官还早着呢。”

“总之走出这第一步就很值得高兴了,姐姐你是建工奇才,只要进了工部就定会大有作为的!”

顾君宁笑笑不语,他继续问:“姐姐,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察出图样有误的?”

她答道:“我一直都知道,从开始画这图样时,我就知道。”

“只是在等时机而已,现在时机到了。”

十月,丞相府与晋王府结姻之日已到,在经历数次风波之后,这场婚宴还能如期举行,是很多人意料之外的。

当朝权势最大的两家人结姻,轰动全城,成为长安城第一大盛事。

鼓乐十里,红绸漫天,百人迎亲等隆重场面自无需赘叙,当日全长安城的权贵名士都齐聚在丞相府中。

这场婚宴的喜帖甚至可以成为身份的象征,没有足够的权名声望是完全碰不着的。

然而,有一户布衣平民持贴上门,仅备了区区薄礼,甚是寒酸,却被卢丞相奉为上宾,亲自接待,备受瞩目。

不是他人,正是顾家,顾清玄与他的长子长女。

顾家人一到,管家持贴宣告,满堂宾客无不唏嘘讶然,其中认识顾清玄的官家名士不在少数,皆不明就里,只见正在与亲家晋王交谈的卢元植从堂上下来,径到前苑迎接三顾。

他们三人虽受众人异样目光,而神色不改,自在从容。

卢元植与顾清玄并肩入堂来,卢元植满面喜色,顾清玄身着布衣稍显谦逊,只听卢元植笑道:“元卿赏面前来,本相甚是可喜,自你辞官之后,你我都有大半年未见了,如今总算有机缘,再请昔日同僚聚到府门共道喜事,开席后贤弟你可要陪老夫畅饮一番啊!”

顾清玄含笑颔首,附手合礼,恭敬道:“谢丞相大人相邀,顾某能与孺子弱女参加如此盛宴,实蒙丞相大人重恩,顾某感激不尽。”

两人笑言间,顾清玄与卢元植目光相交一瞬,卢元植双目中闪现一丝阴狠,却未从顾清玄眼中看出任何波澜,他一派和悦之色,安分谦谦。

顾君桓与顾君宁又向卢元植叙礼,举止从容规矩,而表态生疏。

卢元植作首次见顾君宁之状,还夸赞了几句元卿之女风姿不俗甚是聪慧等等,一概表面文章,他游刃有余。

之后他又去招待晋王府的人。三顾在众宾客之间,四处应酬,大多与之相识,不说全无尴尬,倒也不失仪态。

即使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落魄至此的顾家来此实在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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