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自从和卢家重新结盟之后,顾清玄终于重新取信于卢元植,顾君桓在户部小心翼翼,还受尽掾吏的百般委屈。
可是顾君宁今日来这么一出,撞破卢家隐秘,顾卢两家恐怕将面临再一次分裂,连表面的联手局面都岌岌可危。
顾君桓知道姐姐做了这事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恐父亲的大计功亏一篑。
而顾清玄自从江月楼回来,始终一言不发,独立在府门前。
向黎来给顾君桓送消息,告知他情形:“……顾小姐和顾二公子都被带进王府了,不知王爷会如何处置。”
又与顾君桓低声道:“二公子说近来不能去南川楼了,他要多陪伴照顾二小姐,特让顾公子知晓。”
向黎走后,顾君桓正要和父亲去晋王府,突见顾君宁跌跌撞撞赶进家门。
她已神思迷乱,将今晚的事都与父亲说了。
“君风被晋王扣在了王府,王爷让他为郡主试药,若结果扶苏不能救活郡主,他就会被……”
“啪!”
“父亲!”
顾清玄一巴掌挥向顾君宁,她的脸上立即浮现一块红肿印。
这一下吓坏了顾君桓,因为,这是顾清玄第一次对顾君宁动手,还下手如此重!
顾清玄怒不可遏,双眼几乎瞪出,充满血丝,打完她的手都在颤抖。顾君桓连忙拥住他,怕他再动手打姐姐。
顾君宁抬头,在父亲眼中看出了痛恨。
她可以理解,她知道自己该挨的岂止这一巴掌?
她让弟弟身落险境,让她父亲最疼爱的小儿子性命堪忧,顾清玄此刻杀了她,她也无怨。
但她已经麻木了,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只有满心的愧疚和伤痛。
顾君宁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对顾清玄道:“我回来是为了将此事告知父亲,然后,我还会去晋王府,我要去守着她!我要去换回君风!”
“若郡主能活,那我们自然无恙,若郡主最终还是殒命,那……我在哪儿,也都一样了!”
她的决绝,震撼了顾君桓,让顾清玄的双眼更加血红。
顾君宁向顾清玄叩首,“女儿不孝,在此先向父亲作别,无论结果如何,能再见父亲和君桓一面,我就无他愿了,请父亲放心,女儿这就去换回君风,君风为我弟,我宁死不会让他有损分毫!”
“啪!”
顾君桓一下没拉住,顾君宁又挨了一巴掌。
这次打得更狠,她被掀翻在地,嘴角都流出血来。
“父亲,你不要这样,姐姐也不想的!”
顾清玄一点也听不进劝阻,对着她大骂:“你若如此无用,死也就死了!我宁愿没你这女儿!也不想多年心血白费,养了你这么个糊涂东西!”
“顾君宁,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女儿!你是我和你母亲养育多年精心栽培的顾君宁!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一意孤行,犯险闯卢府!你以为你很英勇吗?你是蠢啊!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却要如此行事!害得你弟弟落于他人刀俎之下!”
“卢元植久不发声,就是等着谋害郡主之人自己暴露呢!结果你一点脑子都不动,去自投罗网!之后你如何洗清嫌疑?”
“你还想一死了之?你死了,你的前程怎么办?你花了多少心思才入的工部?你从小到大苦学的建工之才,就此付之东流?你想做什么?”
“父亲,对不起。”
顾君宁这才明白,顾清玄眼中那不是痛恨,那是痛心的失望。
是自己错了,错遇一个人,错动一份心。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顾君宁泪洒当场。
“你给我滚回房去!”顾清玄语气中的怒意少了许多。
“不行啊,父亲,我要去换回君风!”
顾君宁起身要走,被顾清玄拉住,这次他虽然很用力,但已经没有再对她动粗的意思。
看着她脸上的红肿和嘴角的血,心中暗恨自己刚才一时冲动下手太重,这可是他第一次打女儿呀。
“君宁,你就听一回父亲的话好不好?”
他劝道:“你在家好好待着,明日照常去公署署事,你弟弟会没事的。”
“父亲,”顾君宁痛哭起来,“真的吗?君风真的会没事?”
顾清玄蹙眉点头:“嗯,父亲说没事就没事,你就给我省点心吧,不要乱跑了。”
“君桓,送你姐姐回房,闭门思过!”他又故意提起严肃的语调,命令道。
顾君桓连忙去搀住身体瘫软的顾君宁,要带她回房,以免再惹怒父亲。
他们一走,顾清玄就叫来唐伯,让唐伯给顾君宁送点消肿及安眠的药物和热水,顺便夜间把她房门给锁起来。
过了些时候,顾君桓从顾君宁房中出来,见顾清玄还一个人在前苑踱步叹气,他已知父亲心中有了主意,倒不那么着急了。
“父亲,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姐姐已经安稳了。扶苏不是说配药也需些时日吗?我想晋王也不会在事情定下之前为难君风,你宽心些。”顾君桓孝顺地劝慰道。
顾清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把对顾君宁还没撒完的气想出在他身上,气呼呼道:“有那么一个作孽、不争气的女儿,我能睡得着吗?这事要被你母亲知道了,她都得气活过来!”
顾君桓努努嘴,哀怨地看他一眼,嘀咕道:“母亲气活过来也是怪你。”
“什么?”耳尖的顾清玄还是听到了,瞪向了他。
他倒一点不示弱,振振有词道:“本来就是嘛,姐姐今日犯下这错,还不是父亲你惯的?我早说了,她之前那些任性之举会给我们招来祸乱,父亲你哪次听过?每次都说,由她去,由她去,这下好了吧?”
顾清玄抬起手来,顾君风连忙闪躲。
他虽气,还是没打下去,指指顾君桓:“对你说的对,我们家就你聪明,你不是想当诸葛亮吗?你去吧!”
“今晚你给我守在你姐姐房门前,她要有什么事就拿你是问!反正就你有本事!你去管她!”
次日早间,顾君宁平时起早上署的时候将至,顾清玄来到她房门前。
看守了一夜的顾君桓,已然在门外躺椅上睡死了过去,顾清玄也不叫醒他,只从他身上拿下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果然顾君宁也是一夜未眠。
她当门抱膝坐着,额角碎发散落下来,在门开的瞬间,抬眸看向走进来的身影,神情有些呆滞木然,眼神空洞无光。
明明只被关了一夜,却像被幽禁十载。
再见时,人世已更变,她心也沧桑。
“君宁。”顾清玄坐到她对面,轻轻唤她。
她平静地望着顾清玄,开口道:“父亲,我想明白了,你放心,我只会有这一次。”
顾清玄完全了然,读懂她万千心事,叹了口气:“父亲也想明白了,昨日是对你苛责过甚了,你终归年轻,也应当有这么一次。”
得到了父亲的体谅,她心里稍有安慰,默默地点了点头。
顾清玄靠近,仔细看看她的两颊和嘴角,昨晚的红肿已经消了,只有嘴唇有些干裂,他放了心。
“父亲已经连夜打点好了,君风和扶苏会没事的。”
顾君宁笑了笑,有些愧疚:“想必让父亲付出了很大代价。”
顾清玄与她说了他的打算,听完顾君宁更觉羞惭,给他磕了个头,“对不起父亲,是女儿不好,险些毁了你多年的大计,都怪我,迫使你出此策。”
顾清玄扶起她,“为了你和君风,这招险就险吧,也只能如此。”
他听到屋外顾君桓的鼾声,继续道:“昨晚君桓说的其实也挺对,你走到这一步,也是我惯的。”
“其实吧,为父并非不知事情不妙,但又不想断了你的念想,毕竟你长这么大从未对谁那般真心。”
“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知道你在犯错,可是呀,当年,你母亲一个洛阳首富家的千金小姐,看上我这个家徒四壁的贫贱书生,不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两个怎么看也不可能有什么牵扯的人,还真就过了一生一世。”
“能到这般,恐怕也只有你和母亲了。”顾君宁经过这一夜,明心已灰。
顾清玄拍拍她的肩,道:“无妨,君宁,你还有很长的一辈子,先做你觉得最重要的事吧。”
她望着屋外的天光:“嗯,父亲,我准备上署去了。”
顾清玄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换好了司监官服,束好了头发,跟平常的每个早晨一样,收拾整齐,随时待发。
顾君宁去了前堂,顾君桓还没有醒,顾清玄走出来后看他沉睡这样,故意又进去打开了顾君宁房间的一扇窗。
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猛摇顾君桓,把他晃醒了。
顾君桓一睁眼就见父亲一脸大惊失色的样子,对自己焦急地喊:“君桓!君桓!你怎么看人的?你姐姐不见了!”
“啊!”顾君桓一下清醒了,滚下摇椅,跑进房间看果然不见顾君宁,窗子还是打开的,这下真吓到了。
“我就眯了一会儿!姐姐怎么就不见了?她去哪了?她不会去晋王府了吧?她可别做傻事呀!”
顾君桓一边哀嚎,一边到处跑,寻找姐姐的踪迹。
直到他在前堂餐室中,看到正在吃早饭的顾君宁。
而顾清玄背着他,笑得停不下来。
总算报了昨夜顾君桓‘补刀’之仇……
“今日阳光这样好,你为何哭泣?”
疏忽一上午过去,工部官署内,顾君宁趁着中午休息时,独自闲逛到侍郎廷。
无人坐堂,正堂门紧闭着,相比热闹的郎中院,此时这里一片寡静萧索。
往事历历,回首却似乎千帆已过尽,她独自站在正堂大门外发呆,一夜未眠的憔悴放心显露。
顾君宁出神许久,被阳光晃得眼睛疼,于是她就双手掩面,闭上眼稍作休息。
直到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问她为何哭泣。
“不,我没哭,我只是担心,我会再也见不到太阳了。”她放下手苦笑道,作玩笑一般。
循声看去,来人只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小少年,面如敷粉,锦衣华服,年纪虽小,而踽踽立在三步外,矜贵冷静的气质,恰似一个小大人,双眼如墨玉,睫毛扑朔,好奇地望着自己。
因为一夜没睡,她有些恍忽,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这官署里哪来的孩子?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哭了。”少年踮脚努唇,肯定道。
顾君宁对小孩没什么耐心和兴趣,也不与他多话,直要离开。
“等等。”
少年张一臂拦住她,仰首道:“你怎么这么不知礼数?没跟本公子见礼就走吗?”
顾君宁看他跋扈模样,不屑地问他:“我为什么要跟你见礼?”
一大一小两人对上,少年傲然挺挺胸膛:“我祖父是安南侯御史大夫,我父亲是工部郎中,而你穿着七品司监服,难道你不该礼敬我吗?”
原来是殷韶初的儿子,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顾君宁收起欣赏美颜的心思,厌烦地瞪他一眼:“那本司监也该是给你祖父,你父亲见礼,你无官无职,凭什么受本司监的礼?”
殷承昀仍不放她走,又拿出一分侯府公子气势,威胁她:“你对本公子不敬,我要让父亲罚你!你等着瞧吧!”
顾君宁也是纳闷了,没曾想自己今日还又惹上一个‘二世祖’。
她一拂摆,蹲在他面前,‘凶巴巴’地拍拍他的脸。
“那你想让郎中大人,如何惩罚本司监?”
殷承昀没被她吓到,小脸上漾满笑意,一本正经道:“我要罚你……”
他说着举起一方帕子,给她擦拭起眼角残留的泪痕:
“一辈子不准哭,不准再掉泪!”
顾君宁心田瞬间一软,任他擦拭着,眼泪却不受控地流得越来越快。
殷承昀愣了,小小少年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有些手足无措,糯糯问她:“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接过他的手,抓得紧紧地,哽咽着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事。”
空寂的廊下,五岁少年给了她一个单薄而温暖的怀抱。
“好了,不准哭了,本公子都抱你了,你再哭,我去就告诉别人,堂堂司监大人好丢脸,像个小女儿家自己躲起来哭唧唧,让你被笑话死!”
顾君宁立即收声,推开这个‘讨厌’的孩子,拿他帕子拭泪。
殷承昀凑向背过身的她,问道:“那个故事是怎样的呀?你给我讲讲呗。”
“你真的想听?”
顾君宁抚着他的头,与他相视,竟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投契感。
殷承昀饶有兴致地点点头,脸上写满期待。
“公子!”
廊外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几位文吏慌慌张张地找过来,为首的陆天阑。
见殷承昀无恙,他们松了口气,陆天阑与顾君宁见礼道:“多亏司监大人在,我们一时没看住,竟让殷公子跑到这里来了。”
顾君宁问他为什么会来官署,这才知,他们郎中大人的夫人,又来署里‘巡视’了。
殷韶初自那次落水后,风寒久久不愈,少夫人今日趁午休来给他送药食,也带上了殷承昀。
殷承昀在部里听文吏们提了一嘴,今日下午要点雷火爆破神光阁,就非要留下一起去看热闹,怎么也劝不住,惹恼了少夫人。
殷韶初又一味纵容护着他,少夫人一气之下,便将儿子丢给夫君走了。
殷韶初这时还在营缮司,与大家确定爆破的筹备事宜,哪有空看管他,就将他交给文吏们照顾。
这‘二世祖’是片刻也坐不住,在署里到处乱窜,看陆天阑种花时,总算安生了一会儿。
可没想到殷韶初的文吏们一时没注意,他又跑得没影了,可叫他们好找。
殷承昀不情不愿地辞别顾君宁,被文吏们拥簇着回郎中院。
崔华也来寻顾君宁了,将司监大人带回去吃饭。
陆天阑仍继续侍弄侍郎廷外的金银花架,过了一阵,殷承昀又找上他。
“陆伯伯,他们要套车送我回去了!我不回去!”
“你答应好的,只要我能哄顾司监不哭,就给我想办法,让父亲也带我去看雷火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少顷,殷承昀抱着一捧金银花,出现在工事房门口。
正在休息的众参事回头看他,皆不认识,甚是疑惑。
小小身影,天蓝色锦衣,与黄白分明的金银花相映成趣,他面对百人千目,神色自若。
“顾君宁在哪儿?本公子来给她送花。”
参事们觉着可乐,多笑了出来,徐子桐跟张远宁打趣:“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们司监大人的‘真命天子’,手捧鲜花从天而降,让我们这些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远宁翻了个白眼,继续趴在案板上睡觉。
周浅正好拄着拐从那厢走到门口,撞见此状,他是认得殷承昀的,又对殷韶初心怀感激,纵此时自己心力交瘁整日昏昏,也给小公子见了一礼。
“小公子找她作甚?那个疯女人很可怕的,咱们不要跟她玩,走,哥哥带你回郎中院。”周浅白面含笑轻声道,要拉他走。
殷承昀看出周浅脸色不好,小眉头皱了皱:“她欠我一个故事,我要听她说完。这花给你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她,不是真心要给她。”
他将花束塞给周浅,就自顾自在工事房里找了起来,直到崔华迎来,带他进了顾君宁的值房。
堂上一些人都听见了周浅对顾君宁,毫不掩饰的贬损之语。
程墨然等更为他忧心,不知他是怎么了,好似心气全无了一般。
周浅无视那些或担忧或奇怪的目光,低头嗅了嗅花香,金银花在阳光下映亮了他的面颊,那一刻的他,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纵我孤苦一生,还能得人赠芳,也算是无憾。”
他在心底悲凉叹息一声,带着花,踉踉跄跄回了值房。
那厢,顾君宁一面吃饭一面看公文典籍,饭菜未动几口,崔华站在旁边看她用餐,心急得不行,巴不得直接给她灌下去。
“你为什么不理我?”
来找她讲故事的殷承昀,被她无视在一边,也不愿走,直坐在她旁边,非赖着跟她说话。
“因为我不喜欢小孩。”顾君宁淡漠地翻着文书。
殷承昀双手托腮,作可爱状:“那是不是等我不是小孩了,你就会喜欢?”
顾君宁翻了个白眼,不答他的话,再不应他。
“顾司监是不是还未成婚?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怕是嫁不出去了吧?”
“也是,像你这样不温不柔的女孩子,是没人要的,母亲说女子要常笑,待人温良,才会好看。”
“哪像你苦巴巴,冷冰冰?难怪找不到好相公,只能当官咯。”
顾君宁一直不理他,他也有小脾气,故意说这些话招惹她。
殷承昀絮絮叨叨,顾君宁冷若冰霜。
她从来排斥小孩,尤其是一个目睹过自己出丑失态的小孩,要不是看在殷韶初的面上,她早把他赶出去了。
崔华拿点心给殷承昀吃,但还是堵不上他那张刻薄的小嘴。
“方才我进来,看到外面那么多哥哥,司监大人可有喜欢的?我觉着周司监就不错,不若让父亲给你们做媒?”
“哦,我忘了,周司监不喜欢你,也嫌你凶来着。”
殷承昀啃着点心,觑觑顾君宁面色,调皮道:“周哥哥那样好,你这只会哭鼻子的疯丫头也配不上他。”
“闭嘴!”
顾君宁终于受不了了,喝声打断:“我给你讲故事,还不成吗?听完就赶紧走!”
殷承昀得逞了,笑靥如花,一点也不在意她多么嫌弃。
她让人撤去饭菜,上了干果茶水,然后和殷承昀相对而坐,单独给他讲起了故事。
一则很吓人的鬼故事。
“你不是好人。”
听完故事,殷承昀幽怨地瞪着顾君宁,粉唇一张,直出一言。
顾君宁怔了一刻,倔强地别过了头:“我也没说我是好人,是你非要听的,被吓到就不能怪我。”
“你还是个骗子。”
顾君宁骇然微颤,面对这个孩子,却觉从未有过的无地自容。
他冲顾君宁眯眼,戳破她:“你才不是因为这样的鬼怪传说掉眼泪呢,你在糊弄我。”
顾君宁面色气得涨红,唤来崔华,高声道:“将殷公子请走!带他去找父亲!”
崔华见顾君宁动怒,连忙和几个掾佐去抱殷承昀,强把他拖出去。
“顾君宁!你个坏女人!你言而无信!你忘恩负义!”
殷承昀挣扎间对她大吼,小脸都气变形了,被拖出了值房仍在嚷嚷。
“你骗我!你无情!”
他如脱缰野马,大吵大闹,众参事们帮崔华一起哄他,张远宁将他制住。
“她骗你什么了?”
“她用了本公子的帕子!还抱了本公子!竟然还说不喜欢我!”
众参事忍着笑,张远宁一胳膊夹住他,把他抱了出去。
殷小公子愤怒的控诉声,从工事房到承建司,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工事房里笑声一片。
出了承建司,张远宁将他交给来接他的陆天阑。
掾吏参事们往回走,徐子桐笑得停不下来,跟张远宁取笑道:“这就是看上我们司监大人的‘下场’,上到八十,小到八岁,管你是谁,都只能心碎而去!”
张远宁抱臂走路不理他,他尚嘴碎不休,一抬头,忽见冷着脸的顾君宁已到面前。
徐子桐吓得浑身一激灵,噤声赔罪。
顾君宁却无跟他计较的力气,漠漠发令:“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去神光阁。”
“徐参事留下看家!”
徐子桐心下惶惶,瞧着她引人而去的背影,额上直冒冷汗。
张远宁倒来了兴致,走之前笑话他一句:“让你整天胡咧咧?嘴巴不严,心再慧,也终要吃亏!遭报应了吧?”
顾君宁这一日精神都不怎好,崔华见她虚弱,没给她备马,特意留了辆车,让她单独坐车前往神光阁,在路上也能闭眼睡会儿。
工部官署后门,车马连片,坐着各司长官文吏,十几辆拖车推车,堆积着器械工具,拥拥嚷嚷连成一片。
这还只是后到的队伍,今日雷火炸台,这般大事,全城关注,早先就有很多工部人提前去神光阁布置典礼、准备仪式。
官署人手不够,文吏们也帮忙搬运器物,一惯懒散的陆天阑里里外外跑着,累个够呛。
尤世南还在一旁讽他:“有哄‘二世祖’讨好上官的力气,就没帮忙搬箱子的力气?”
“真不知殷公子怎么就爱粘着你玩,还非得你送他上车才肯回去,想必,就是‘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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