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天庭,暮色将倾,余晖映在宏伟的白玉宫殿上,像是镀上一层绚烂的金色霓裳。云雾裙边滚滚而来,风云交汇,几经轮换,一道闪电猝然劈开昏昏夜色,玉霄殿上光影交替,方才滔滔不绝的争论陡然停止。
殿上,一身深青色卷云暗纹长衫的符鸣上神,面色深沉,眉宇间凝着云翳,浑身散发低压的气息。在一众神官惊愕之时,符鸣挺身而出向天帝作揖,对一众神官朗声道:“锁魂铃突然现世,一定与凤钰有关,他如今很可能就在青丘。”
众仙面露异色,私下嘀嘀咕咕:“怎么会这样?”
“这可怎么办?”
符鸣义正言辞说道:“锁魂铃本是天庭的宝物,凤钰私自盗取就是死罪。天帝念他往日功绩,让臣将他封印,他却冥顽不灵,借那凡人之手解除了封印。诸位难道不觉得蹊跷?为何那凡人能将天庭的封印解开?”
众仙芸芸:“当日春桃宴指控她是魔族之人,我们尚有疑虑,但她居然从北溟海极逃脱,看来确实背后有天庭之外的势力参与。可她到底是什么人?与那凤钰有何关系?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身着庄严的镶金丝暗纹黑袍的华尧上神伫立在众神官之前,凌厉的眉峰如高山,眼中凝重的神色如幽深寒潭。他静静听着殿上的对话,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大殿的宝座上,天帝正襟危坐,深沉锐利的目光在一众神官身上扫过:“众仙家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符鸣又道:“尊上,臣请命前往青丘捉拿凤钰,带回锁魂铃。”
华尧的余光落在躬身的符鸣脸上,眼波微动,落在袖中的手指细细撕磨,却是不动声色。
天帝目光浅淡地瞟了一眼华尧,说:“处理凤钰不在一时半刻,倒是那个慕小闲......”
华尧手上一顿。
“司命星君,你可觉得她会有变数?”
扎在神官堆中不起眼的墨绿长袍一脚跨出:“慕姑娘自上天之后,凡间的命数就断了。故,臣无法得知她日后的命数。”
啧。天帝蹙了下眉,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
“这次锁魂铃现世之地,在青丘西南方,此地不甚起眼,众仙家有何想法?”天帝的目光在神官脸上逡巡,兜兜转转回在华尧身上。
他今日倒是安静的很。
“华尧上神。”
华尧冲天帝俯身作揖。
“你前些日子从青丘路过,说那里出现了魔族的踪迹,可还有其他线索?”
华尧垂眸答道:“确有一魔族出现在了青丘西南的花神山,但她孤身一人在山林中,身后并无其他魔族的踪迹。”
天帝眼框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是没有踪迹,还是你没发现踪迹?”周遭气氛一变,竟让殿上的众仙感到丝丝寒凉,如同被冻住一般,一动不敢动。
华尧作揖的姿势未动,抬首遥遥望向众仙之上的天帝,在他隐匿着猜忌的目光压迫下,再次沉声道:“臣所言句句属实。”
天帝沉默须臾,微微舒了口气:“就算魔族想要联合青丘,以白瑶素来自恃甚高的性子也很难屈尊迁就。她应当知道现在的世道,与魔族合谋对青丘百害而无一利,我不认为魔族有办法让她配合。此事你们密切关注,如有变数立刻上报,其他容后再说罢。”
众神官纷纷俯身。
符鸣一愣,追问道:“尊上,那凤钰......”
以凤钰之能,什么情况下会催动锁魂铃?若真是他亲自催动,恐怕青丘发生之事早已轰动天界。还需要这群神官在这儿瞎猜?
天帝的目光越过众神,望向殿外翻滚的苍白云海:“凤钰恐怕不在青丘啊......”
。
日光斜斜映入花神庙。
慕小闲昏迷了七日,方才悠悠转醒。
房梁上挂的蜘蛛网不知被谁捣了,梁柱干净得不染纤尘,鲜亮的红漆像是回到了三百年前一样。
“醒了?”
慕小闲张张口,喉咙像火烧一样疼痛。
“水......”
花莳拿了一只水袋,凑到她嘴边。慕小闲撑起身,大口将一整袋喝完,冰凉的水顺着咽喉滚入,灼烧感稍微缓解了一些。她一扭头,看到花神像被擦拭得闪闪发光,案前居然放着三只果盘,上面堆积着一些新鲜瓜果。
慕小闲身上沉重得很,她转了转手腕,关节处的刺痛让她皱起眉。花莳瞥了她一眼:“别看我。我和山里那群灵体已经尽力帮你修复身体了,不然你昏迷两三个月都醒不来。”
慕小闲知道她所言属实,又问:“元卓呢?”
花莳眨眨眼,满不在乎地说:“元卓和村民争执时受了些皮肉伤,不过和你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看你伤重,本来想将你带回元宅休养。但你若是去了,我还怎么给你修复?嘁,看不惯他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让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了。”
花莳的蛮横今后元卓有的受了。
慕小闲四处看了看,对焕然一新的花神祠堂感到很不习惯。
祠堂里像是被彻头彻尾打扫了一番,案台上的装置和木门换了新的,石像前铺了几只色泽艳丽的跪垫,余下破败之处也做了记号。“你的待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花莳抬了抬眉,眼角流露出喜色:“嘿嘿。那天花神村大乱,山里突发火灾,也不知道怎么下了一场金色大雨,雨水中带着一股仙力,让整座花神山在一瞬间万物复苏,恢复了生机。村民可都看见了,元卓跟他们说是因为花神山有神明庇护,于是村里人决定重振花神祠堂!”
慕小闲勾了勾唇角:“那你岂不是马上就会有人供奉?恭喜恭喜。”
花莳大笑着拍了拍大腿:“老子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哈哈哈哈。”
慕小闲的笑意僵在唇边,一想到白衣的离开,心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难受得让人窒息。原来梦境中的那个身影不是晏离,而是白衣。如果她当初没有来花神村,白衣是不是就不会死?
花莳察觉到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慕小闲摇摇头,叹了口气:“白衣去世了。”
花莳脸上的表情一顿,诧异地看着她。
慕小闲以为她一时无法接受,郁闷地说:“真的。他被那个吹笛子的黑影击中,然后在我跟前合眼的。他的身体还分裂成羽毛状飘走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快崩溃了。”
花莳不敢置信:“有多崩溃?”
慕小闲的五官皱在一起,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凉嗖嗖的。也许往后这个缺口会越来越大,直到掏空我的身体吧。”
“啊?”花莳提高了声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吗?莫名其妙。
慕小闲瞪了她一眼,生气地骂道:“你疯得很突然啊。”
花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还拍了拍手:“你真是......哈哈哈哈......”
慕小闲怒火中烧,气得去推她肩膀:“你到底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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