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缓缓,娓娓道来。
“我运气好,此番天劫,不过一场雷劫,但如何得此机缘,我不敢妄下断言,只道此行却有一事令我豁然开悟。此次领兵去西南夜狩,对方乃是当年天魔之战中遗留的魔修残部,其中有一妖邪,名唤达妲,其身似羊,入魔极深,狡猾邪恶,诡计多端,为祸人间,我们与其交手四次,都讨不得半分好。直到我们围困她一月有余,她弹尽粮绝,现形迎战,但却处处躲避,不肯正面对打。”
“待我们斩杀她之后,忽然有一子杀了回来,与我们殊死搏斗,我们这才发现,此妖之前举动只为拖延时间,是为了送走其幼崽,而那幼子澄澈,未修魔道,亦妖力不足,故而不过片刻便独木难支。虽两妖如此挣扎,亦难逃死局,但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其子爱母,为之忘生死,妖兽此心,其实,又与人有何分别。”
说到入迷,待话音落下良久,才发觉场下一片静默。
宋云扬怔了一下,随后补了一句:“嗯……我的意思是,妖族能如此长久,皆因其团结,有回报感恩之心,我们修道,也更不该只是为了自己,也当维护安宁,回报亲族、宗门和仙洲人间。或许有此领悟,才会令我得以迎来天劫,圆满突破。”
阳光正好,有停在树梢的灵鹊转动小脑袋,摆动了一下翅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声。
斑驳的树影轻轻摇晃,落在他的鼻尖,隐去他的目光,令人看不真切。
满座寂静,顾玄明忽而哈哈一笑,鼓掌道:“不错,云扬此感悟,正是我也想说的,有徒如此,我心无忧矣。”
他这话一接,院里顿时又是谈笑风生一片。孙常德跟着鼓了两下掌,又看了一眼孙满榕,那眼神仿佛在说:“跟你表哥多学学。”
孙满榕偏过头,懒得理他,气得他登时吹胡子瞪眼。
见孙常德拿自己毫无办法,孙满榕心中一乐,美酒佳肴也快见了底,这难熬的宴会总算快要过去。
她悄悄抬起头,看见危梦之坐在高处,眉宇间凌厉张扬,俊朗无双,一头青丝如瀑,是她未曾见过的朝气模样。
这是自东曜殿受罚之后她第一次看见他。她一向心比天高,心直口快,而他孤傲淡薄,却又对她分外温柔。
起初她还十分高兴,直到听说风流成性的孔雀王,对长相妍丽貌美的女子皆是如此怜爱。
她难以置信。
最终击垮她的,是他与摇光上仙的旧闻。
没有女子甘愿当谁的替身,更何况是她。故而她急于证明自己,打着为他出气的理由对她针锋相对,多少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以为自己此番出事,他定会明哲保身,却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强行出关与孟星遥抗争。
长云峰的师兄师姐们奉命来看过她,她知道他们前来,定有他的授意,心中越发难受。
她这次本不愿来,因为有罚在身,不敢随意来清衡,怕惹祸上身,又给他添上麻烦。
但听闻他飞升成神君,变了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来见上一面,但见了之后,却越发难过,自己如今这番模样,和长云峰与他,早已是云泥之别。
孙满榕轻轻转动酒杯,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监视封印,终于苦闷地喝下了今天第一杯仙酿。
就在此时,走廊处忽然走来几个人影。
孙满榕原本只是想调整心情而转了视线,却不料这一转,直接瞪大了双眼。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林悦君在仙侍的带领下,翩然踏步而来。
仙府内不同的宗门服饰未有强制规定,以白金调为参考,饰有归明金虎云纹或芍药金绣即可。
飞雪剑宗弟子服虽白金为主,但袖口处渐变成月白配色,淡淡的蓝色莹润如月,除了金虎云纹外,还绣了飞雪门自己的银雪铃兰印。
但同样的衣服,林悦君穿起来和孙满榕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孙满榕张扬高傲,她却和煦宁静,如深秋午后的柔风。
两人分开而论,是绝对联想不到一起的,可如今两人同处一室,这才令人发觉,这两人的轮廓竟然有几分相似。
她走到院中,大大方方地行上一礼:“飞雪剑宗弟子林悦君,拜见各位尊者,因故晚来,心中有愧,还望各位见谅。”
顾玄明笑道:“是这次仙考拿了第三的那位林悦君?原来你就是孙门主的侄女。”
“是是。”孙常德连忙应道,“我寻思玄明真君难得举办一次品莲会,便让她也来见识见识这千年睡莲。”
“不错,未得亲传,还能取得第三的成绩,前途无量啊。”
“多谢真君夸奖。”
院中附和赞叹声一片,孙常德扫了一眼台上几位无动于衷的长老,暗自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悦君,怎么这次这么晚来,宴会都快要结束了。”
林悦君正欲退下,听到他这么问,又停下了脚步,回道:“请伯父莫怪,我今日在百药宗遇见了尊上,这才耽搁了。”
听见她这么说,众人都有些意外,原本闭目养神的危梦之忽而睁眼,淡淡扫了她一眼。
“我是不是曾见过你。”他说。
林悦君有些惊讶,略一思索后笑着回道:“神君好记性,入学之初,我曾随师长们一起听过仙尊的讲学,我坐于前排,仙尊还曾回过我关于修炼的问题。”
危梦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孙常德摸着下巴,左瞅瞅,右瞟瞟。他知道玉衡神君好美人,所收徒弟皆对品貌严格要求,尤其雍容美丽者为最爱,林悦君也能勉强达标。
这么一想,他忽然福至心灵,下意识开口道:“神君还能记得悦君,真是令人意外,既然这么有缘分,那看她的资质,是否入得了仙尊的法眼,进得了长云峰啊?”
他这话一出,台下登时交头接耳起来。孙满榕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孙常德,想去扯他的衣袖,却被他暗自甩开。
“爹……?”
顾玄明轻抿了一口仙酿,看一旁的池苒借着扇子挡脸,对着身边的蔺沉光和崔少衡挤眉弄眼,一副看乐子不嫌事大的模样。
还好刚才没开口要人,他想,这孙常德,就知道盯着危梦之,也不先问问其他人。
危梦之轻轻抚了一下琴弦,又打量了一眼林悦君,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孙常德见状,对着林悦君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一笑,正要上前,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杯子摔落到地上的声音。
仙门的器皿上了禁制,是摔不坏的,那白釉的杯子弹跳了两下,骨碌碌地滚到了林悦君的脚边。
她弯腰拾起杯子,抬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孙满榕鄙夷又讽刺的笑。
“哎呀,”她说,“手滑了。”
孙常德心中暗觉不妙,正要拦着,又听孙满榕说:“爹爹,长云峰有规定,入门之前需要过神君三道试题,神君即便答应,今日也断不能收徒的,爹爹你如今再如何偏爱我这个所谓的表姐,也不至于太急了,修道、收徒,都讲究一个缘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您亲生女儿呢。”
“欲速则不达,这是我学到的道理,希望爹爹也能明白。”
她那个笑容像是嘲讽,又像是在威胁,孙常德觉得自己脑袋突突地疼,干笑两声:“我只是给神君提个建议,该如何做,自当是要看仙尊的意思。”
他瞄向危梦之,台上的神君半倚托腮,正打量着林悦君,不由得心中暗喜。
此时窗外却忽有灵鸟飞来,落于危梦之的肩头。
只一眼,那俊逸漂亮的面容登时变了脸色,危梦之难掩惊喜,匆匆站起身。
“满榕说得有理,此事容后再议吧,玄明,掌门召我有事,先行一步,诸位,请自便。”
话音未落,他拂袖乘风离去,干脆果断,不留半点犹豫。
众人起身先送,面面相觑。孙满榕也很是意外,身旁诸位宗主们的窃窃私语,让她耳朵一动。
“欸,该不会那事是真的吧?”
“何事?”
“听说天璇仙君已经康复,不日就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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