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睡过后,宋迢迢可谓是神思清明,精力充沛。
故而她假借休养生息之名,将顾成珏安抚入睡过后,自己却是睡意全无。
在以闭目养神之名将过去与未来之事细思了个通透后,百无聊赖间,宋迢迢悄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便是那透过床帷,从轩窗处隐露的那缕莹白曦光。
彼时,竟已是天光熹微。
想来平日若无遮拦,这个屋子应会是采光极好,的确会如顾成珏所说,是个十五时可在卧榻望月的好归宿。
只这般想着,顾成珏前些时日于她昏睡间在耳畔欲说还休的大胆低喃,便应景的于宋迢迢脑中不断回响:“迢迢,今夜的月色亦很美,只是一切若能十五之前尘埃落定,想来我们便能以中秋佳节为起始,于此榻之上,夜夜共赏这明月了罢……”
语中那份如有实质的怅然与希冀,于她脑海中如执念般久久未散,几番徘徊,终使得宋迢迢不禁侧望过身旁的顾成珏。
见他尚在熟睡,她才悄然斜支起身,以指尖轻挑起床帷。
可杏眸好奇四望,得到的却是满目令她哑然的即视感。
宋迢迢分明确定自己此刻尚是十分清醒,可眼望着眼前满室熟悉的布局,竟也是一瞬恍惚。
宋迢迢怔怔环顾四周,就这般出神望了许久。
这当真是宁王府中吗……?
若不是房间被以比例放大,家具的材质与做工因着南北差距无法完全还原,宋迢迢真真是要恍若回到了松柏村那间小木房一般……
温馨、熟悉,且有安全感。
她甚至在床畔放置的置物柜上,瞧见了她曾经在镇国公府中亲封的百宝箱。
那里,曾存放着诸多承载着她记忆中眷恋与不舍,令她爱不释手的物什。
她还记得,那里有着她幼时自己制作的小弹弓,打磨出的小木剑,安蓉为她送来的纸鸢,以及宋凌山送予她诸多用剩的跌打药酒瓶,还有仿造墨云捏出的小陶马,甚至还有一幅她被顾成珏从水中救下后凭印象描摹的背影画轴……
思及至此,宋迢迢的眸光,不禁游离于那木箱上,歪斜悬挂的小木锁。
曾经她认为无坚不摧的木锁,如今已斑驳腐朽至似乎只需一用力便能于指尖之下化为齑粉。但眼下,它仍安然位于其上,看护着记忆深处她珍爱并铭记的那些时光。
宋迢迢心中感然,正欲悄然寻去。
一声梦呓,便如软绵的钩锁,将宋迢迢的心绪,收拢回潮。
“迢迢……”
闻声,宋迢迢游离的眸光微一聚缩,垂眸流转回蹙眉的顾成珏之上。
可自她垂眸下望,顾成珏的那蹙起的眉宇,便再未有意欲疏解的势头。随着眉心隆起一座小山,睡梦中的人似乎在那睡梦之中成了无源之木,入眠初时恬静又安适的睡颜,此刻尽显着惊慌与不安。
那鬓间垂落的碎发,亦随着他在枕间细微晃荡起首,凌乱贴覆在额间,如一尾由水墨勾勒的游鱼,被囿于那一方看似无法挣脱的苦闷之境,却偏偏有着势要寻得心安般的决绝与持守,因此愈苦痛,愈滋生出几分灵动的鲜活。
眼瞧着顾成珏已逐步陷入梦魇,宋迢迢前一瞬窥得天明的清朗心境,也因心上人的噩梦缠身平添上几分紧绷的沉闷。
成珏眼下的青乌分明已经浓欲溢紫,如今好不容易得以入眠,却竟还是未能得以安眠……
思及此处,宋迢迢柳眉轻蹙,从被褥中缓缓伸出温热的指尖,轻点于顾成珏眉心之间,见顾成珏未有所觉,才悄然按揉起来,低叹道:“成珏,我在…”
不知是指尖轻缓地安抚,还是言语中的宽慰起了果效,不过几许,顾成珏眉宇间那隆起的山岭,便悄然化为平地,其间的郁气,亦潜移默化间化浊为清,濯濯如清泠山涧,恢复了本初的甘美与清逸。
“迢迢……”初从可怖梦魇之中脱身,顾成珏便似不忍错过一瞬一息般,渴求着索寻心安之所。
他以语呼唤,指尖亦试探地攀覆起宋迢迢止步其眉宇的指尖。
待指尖相触的刹那,发自本能想要将其永久勾缠的欲望,便无法自抑般以指尖相合为起始,小心又贪恋地徐徐图之。
而那双唇间倾吐出的话音,也如同触及神明的祈愿者,将心中最渴望的欲求,倾诉的愈发清晰可闻:“迢迢…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听闻着顾成珏不安地复述,宋迢迢将那勾住指尖的指,连带着整个手掌,都尽数包揽于双手之中,温声低喃道:“成珏,我一直都在的,我没有离开。不会的,我不会离再开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顾成珏唇角轻扬起淡淡的笑意,但很快,积藏的忧思又使他纤长的睫羽不安地扇动起来,整个人亦如唯恐被舍弃的幼犬一般,本能朝向宋迢迢所在之处依偎过身,以面轻蹭过宋迢迢的掌心,犹然道:“迢迢,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是一直都倾心你的…”
闻言,宋迢迢眸光微动,以指尖继续为他捋顺凌乱的发丝,低声浅笑:“为何会因此心慌?”说到此处,她眸光扑闪,俯下身于顾成珏耳畔,轻声密语道:“成珏,我亦心悦于你阿。”
话音刚落,宋迢迢轻拢着微热的耳际,正欲起身,便听闻顾成珏以近乎于无的声音,再度启唇,“两世都是…”
闻言,宋迢迢脑中一瞬间思绪如潮,往事藉此一幕幕翻涌于宋迢迢眼前,几乎要淹没过她作乱的心跳。
她紧闭双目,在极短时间内平息过微促的呼吸,再度俯下身,于顾成珏耳畔犹然道:“成珏,我想再听一遍…”
顾成珏双唇轻抿片刻,后欲语还羞似的轻轻启唇:“我心悦你…迢迢,我心悦你…”
宋迢迢睫羽轻颤地点点头,掩住眼中情绪翻涌,喉间紧涩地诱哄道:“成珏,之后那句呢?”
顾成珏双唇紧闭着沉默几许,终是颤声回应道:“两世都是…”
待得到确切的答案,过往一切的巧合与奇异之处,便皆如穿针引线般串联畅通。
与师父初识时师父所说的话,以飞速推进的书中剧情,成珏自被救醒来后与书中截然不同的处事风格,还有他每每夜深时缠身的噩梦,以及数次莫名规避的书中风险……
成珏他……竟然是重生过的吗?
那他前世最终的结局……可是致使他成为师父口中所说反派的缘由?
成珏在之后,究竟又经历什么她所不知晓的苦痛……?
想到这里,宋迢迢柳眉紧蹙,不由基于书中暗线浮想万千。到最后她眉心越蹙越紧,竟使得脑中横生钝痛,连呼吸都由此紧促几分。
可感官一旦被情绪调动,对身体的支配便会无知无觉开始涣散。
直到……
“迢迢……?”
顾成珏隐现焦灼的呼唤声,于耳畔再度响起。
宋迢迢循声望去,便一眼望进那双只容她一人的双眸之中。
其内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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