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魏氏白日在书房的殷勤与心计,晋王低头瞧向投怀送抱之人,黑眸微不可闻一沉。
教养使然,他仍耐着性子扶起魏清宁,转而看向门外婢女,“你扶王妃进……”
“是我失礼了。”
不等晋王说完,魏清宁已先忍着坠痛,凭借自己力气站起身,并后退一步,强撑着门框站好:“还请王爷见谅。”
一双柳叶眸,毫无谄媚之色,反而清冷得淡漠。
正如她身上素色罗裙,随寒风而动,美而不艳。
晋王凝了她一瞬,放下半空中空荡的左手,“你叫住本王,所为何事?”
“……白日看了账簿,有些花销把握不好尺度。”
魏清宁略略转睛,手捂住小腹道。
她适才随意翻了几眼茶几上的账簿,以她多年读书查案的底子,在晋王面前不难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有这功夫,足够张婆子去西厢房通风报信。
晋王闻言,眸底的沉黯变浅,原是为王府账务之事。
“你全权做主便可,如有人不服,大可当场处置了。”他温声道。
既决定尊重妻子,这种事哪怕她真做错了,只要不太过,他也不会在下人面前打她脸。
魏清宁也能感受到他的信任与尊重。
晋王活菩萨的美誉,可见实至名归。搁在平常,她定会心悦诚服。
只是这会……
她无比希望,他能跟着多掺和掺和……
“若无别的事,进去歇着吧。先养好身子,再看账簿也不迟。”
说罢,晋王再次要转身出门。
“王爷!”
魏清宁心里又是一急,连声调都扬高几分。
内宅账务都不关心,衣食住行也不可能留住人。权衡之下,她唯有拿夫妻感情说事:“我其实是想和您多待会,互相了解下彼此。”
魏清宁完全是以男子思维,按常理推出这番言辞,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但周围的气氛,就诡异了。
一群未出阁的婢女,或羞得低下头,或臊得退开几步。
主子的夫妻情话,是她们有资格听的吗?
就连晋王本人,也是眉梢微挑,顿足回头。
他本身不喜女子邀宠,但妻子直言不讳地,不掺一点心机。
对上她一片坦诚的清亮水眸,反倒嫌恶不起来。
“本王先去同你兄长说几句话,耽搁不了太久,然后再来瞧你。”
“可是,王爷。”
见他还要走,小腹也再次疼得厉害,魏清宁情急之下拽住他衣袖,“您和兄长在都察院,能说上一整日话。而我和您,也就晚上能坐坐了。”
晋王垂眸。
顺着他目光,魏清宁后知后觉似有不妥,松开手,垂回身侧,手指微曲,“是我越矩……”
一阵寒风肆虐而来,小腹又坠痛不止,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蛾眉蹙起,小脸越发惨白。
晋王瞧得清楚,“罢了。”
他朝外的脚尖,向室内一转:“门口风大,进去说罢。”
终于,魏清宁暗暗松口气,习惯性遣散婢女,强直起腰身跟上他。
张婆子关上房门,匆匆往西厢房而去。
……
进屋后,见魏清宁脸色不好,晋王让她上床歇着。
按理说,妻子今晚反复纠缠,还当着下人的面,有失体统。
然儿时母后翘首期待父皇能到中宫、又因为祁贵妃争宠而落寞神伤的情形,晋王仍有印象。
如今不过新婚两日,他总不能像父皇那般,冷落了自己的妻。
折中之下,晋王坐到了床尾,想着待上两刻钟就离开。
但一瞬后,忽然意识到,房中异常安静。
他的妻,蜷缩在红锦缎棉被里,咬住无血色唇瓣,半阖着眼,没呼痛一声。
没麻烦他什么,也没再缠着他多说什么。
晋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以魏氏白日里的殷勤与心计,以及刚刚的强行挽留,他本已做好应对的准备。
“每次都这样?”
默了默,晋王从床尾坐到床头,拿出随身的月白金丝团纹帕子,为她拭去额头渗出的细密冷汗。
触碰到熟悉的热意,魏清宁稍稍抬起眼皮。
头顶,男人桃花眸里,专注而温润的目光,让她有一瞬怔然。
随后摇摇头,轻声道:“这次略微严重些。”
往常也因体寒腹痛,但今日跳入冰水救人,门口吹冷风,无疑雪上加霜。
侯府内,照顾她多年的奶嬷嬷,会帮她煮一碗红枣桂圆红糖水,暖腹止痛。
而如今的张婆子,自然不会提前为她着想。
“若王府的下人不合心意,你自行换掉便是。”
从晋王的视角,前后腹痛有异,便只能是嫁给王府这项因素了。
“红糖水怎么还没熬好?”
他又命门外婢女去催厨房,顺势叫侍卫进屋,隔着鸳鸯戏水屏风吩咐:“传府医过来。”
“是。”
“老奴给王妃灌了汤婆子,想来过会就能好。”
张婆子去而复返。
借着往被子里塞汤婆子,无声告知西厢房已熄灯,并暗示别请府医。
晋王与张婆子的反应,两厢对比,相形见绌。
魏清宁淡漠瞥了张婆子一眼,但更顾全大局。
担心把脉会节外生枝,她原本也有意阻拦:“王爷,我这会好些了。估计府医业已睡下,上年纪之人,深夜就不叨扰了。”
“您也早点回去歇着吧,今日是我任性了,还请王爷勿怪。”
怎料,请神容易送神难:“还是叫府医瞧瞧为好,本王也能安心。”
“王府养着府医便是为了深夜之急,你不用多虑。”
许是有意安抚她,晋王俊脸多了些柔和浅笑,但语气不容置喙。
再和善之人,终究也是王权贵胄。
一时间,魏清宁和张婆子都不好再插话。
心想着,把脉而矣。魏清宁又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左右应该挑不出大错的吧……
“王妃这是操劳体虚,加上风寒入体所致。”
鬓角已白的府医,隔着藕粉芙蓉床幔,指腹搭在一截白嫩皓腕上,若有所思:“王妃近两日可有着凉?碰过冰水……”
“不曾。”
听到冰水二字,魏清宁当即否认。
内心警钟大作,晋王府医,医术竟会如此高深?
她下意识攥住被角,再度进入戒备状态。
“这就奇怪了,此等虚弱紊乱脉象,不似一般体虚宫寒呐。”府医费解道。
“我今日看了太多账簿,当时头眼昏沉,便打开后窗赏梅来着。衣着单薄,吹了冷风。”
魏清宁语调平淡而和缓,实则每个字都三思而言。
将“忧虑体虚”和“风寒着凉”,都恰到好处解释了缘由。
并补充道:“我此前体质也偏寒,寻常女子七日,我每次只有三日……”说到这,她不禁顿了顿,“在侯府时,也会一受凉就疼得厉害。”
“妇科之症向来复杂,如此,倒也说得通……”
府医捋着胡须道,虽面有存疑,但也算认同了魏清宁的说辞。
魏清宁却不敢掉以轻心。
她刚刚那番话,更多为了解释给晋王听。
隔着两面床幔间缝隙,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男人坐在窗前软塌上,低头翻着她先前随口提及的账簿,但注意力始终在她这边。
当她说到“三日”时,他翻页的动作,略有停顿。
待府医话音刚落,他便放下账簿,抬头看过来,“既是多年寒症,也急不得一时半刻。日后你替王妃精心调理着,若医得好,本王有赏。”
“是,老夫这便回去仔细翻阅医书,力求以最温滋养的法子,为王妃固本培元。”
府医背上药箱,起身离去。
月上中空,夜已深。
晋王先叮嘱魏清宁好生修养,又吩咐“去库房将血燕取来给王妃”后,随后也起身出了门。
从始至终,神色都如往常一般温煦,看上去并未起疑。
想来他近日心系都察院,对女子妇科病的事,大抵是全权交由府医了。
魏清宁紧攥被角的手,至此才堪堪舒展。
殊不知,府医侯在晋王书房门前多时,“王爷,对王妃诊脉一事,老夫心中仍有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晋王微微颔首,允了。
“从王妃脉象看,她已疲劳体虚多年。不似养尊处优的侯府小姐,倒像是……粗使劳累的婢女。”
这话说出来,其实连府医自己都不信。
侍卫也是嗤笑:“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王妃和魏世子几乎一模一样,王妃若是丫鬟,那魏世子又当如何解释?”
“所以老夫也纳闷啊!这这这不合乎常理啊,太不合常理了。”
府医急着,胡子差点都气歪了。
侍卫:“我看你就是医术不精,在给自己找借口。”
“老夫真没有!老夫敢拿自己的胡须发誓,真没找借口!”
“行了,你日后再多留意便是。”
晋王一锤定音,结束掉这场无厘头的争吵。
……
喝过用红糖红枣熬煮的血燕,魏清宁这些年来,难得在小日子初夜也睡得踏实。
但心系女子走失一案,她没舍得休养,天未亮就起床梳洗。
西厢房内,得知晋王昨晚又请府医又赐血燕,魏清漪急得坐不住了。
穿上官袍,主动前来主殿。
婢女全被张婆子支到外面,魏清漪递过去一碗红糖水,笑着试探:“兄长身子可好些?早间特意让厨房熬煮的,虽没有血燕,但加了桂圆和枸杞。”
“有心了。”
魏清宁换回官袍,喝过红糖水,便准备出门。
“兄长。”
见她不解释血燕的事,魏清漪咬牙叫住她。
暂时不能撕破脸,便旁敲侧击警告:“我瞧着王爷昨晚对你甚是关心,不会你们在都察院时,被他发现什么了吧?”
张婆子也帮腔:“世子爷,老奴是过来人,对这事经验多。您往后还是离王爷远着好些。”
魏清宁眼神默然一暗,这碗红糖水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嗓音冷下来:“同在都察院为官,如何一直远着?不若张嬷嬷扮成我,陪王爷去查案?”
张婆子只略识几大字,平日全凭一张嘴卖弄。这会被问得,连嘴也不敢张了。
魏清宁没给张婆子留一份情面,但对自己妹妹,舍不得说重话:“你不必担心,在外我身为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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